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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誰能烘干我這顆潮濕的心

  給宋福生嚇壞了。

  殿試發生什么意外了吧。

  要不然,憑什么給他一個榜中無名之人拽來,又讓他官階高于狀元。

  這六品服可不是假的。

  不,這不是重點。

  眼下最重要的是,宋福生腦中急轉:

  他不會被留到翰林院去修書吧?

  要知道科舉最后一試的佼佼者,通常會被留在翰林。

  宋福生想象自己,往后天天面對一庫房一庫房的書,眼前發暈,身體差些都晃了晃。

  誰啊?

  是誰在坑他。

  明遠。

  對,是楊明遠。

  指定是那小子出了什么問題。

  因為楊明遠是此次科舉最大的黑馬,搞不好那小子成為狀元就與他有關。

  這并不在他的計劃內好不?

  他原本的計劃,之前就和閨女研究過。

  曾大言不慚的在沒考之前就細致談過:

  “閨女,爹要是考進殿試,能不能最后一場考到中等的程度,我萬萬也不能考前幾名,一旦要是被皇上相中留在身邊修書,我就完啦。搞不好忍不到一年,你爹就會暴瘦十幾斤,就會成為科舉辭職的第一人,然后得罪很多人。”

  他閨女當時臉皮更厚,不愧是他的閨女。

  摸著下巴對他說:“爹啊,考狀元,好考。特意去考中等,名次不太好操作啊。”

  后頭,他這不就進場了。

  看著那卷子越看越鬧心,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答,計劃就變成了,他當時回空間里對女兒講:

  “這一場,我要么名列前茅,成為三甲的卷子能到皇上手中,也算是將心里想說的話說了。以后我就不再胡說八道。

  然后我下一場進入殿試發揮很一般,這樣還能回到中等名次,混個進士去外地當官。

  要么引起批卷官反感,但我前面基礎題答的還成,應是能掛榜尾打狼混進殿試,混進去我再好好發揮,仍舊考中等。”

  卻沒想到意外在,前面答的再好也沒用,被一擼到底。

  不給他進太和殿發揮考中等的機會。

  而眼下,又又出意外。

  他一個落榜者被拽了進來,直接封六品,高于狀元,論實惠他成了榜首。

  榜首會是什么下場?

  修書。

  此刻,宋福生滿腦子就是修書撰書。

  楊明遠你小子給我等著,我要是落個去修書的下場,我指定指定和你沒完。

  宋福生深吸口氣,“敢問大人,您可知,在下是去哪里當差?”

  吏部主事一臉無奈,怎么,還要挑個地方啊?

  又不敢得罪宋福生。

  因為在京當官的都知曉一點,官身大小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有時并不重要,皇上心里掛號才重要。

  在外地做官的,有多少官員為了讓皇上眼熟,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聽說,前一陣皇上剛撤掉外地一位官員,理由就是總上帖子報天氣,晴天雨天他都報,還時不常上帖子關心圣上身體,給皇上煩壞了。皇上一怒就給擼掉一級。

  所以說,別看眼前這位宋大人即將要成為六品芝麻官,但是這位芝麻他可是即將要由圣上親封,才六品,就已然在皇上那里掛了號。

  還真需要有些耐心,不可隨意得罪。

  主事官忍著頭痛,這次科舉可給他們吏部忙壞了,忙瘋了一般。

  好言好氣回道:

  “宋大人,我剛不是說了嘛?您是要聽旨的。就連我們尚書大人也是不知曉的,您的官職將由圣上親自定奪。不要多想,速速去出恭,換官服,打理一番才是最穩妥的。”

  唉,他都快要成婆子了。

  宋福生大概是看出了對方的無奈,這才沒有再多問,接過官服去了指定地點換衣。

  換的他這個鬧心。

  太被動。

  媳婦閨女啊,我要去修書了。

  小左子跪在地上給宋福生換衣。

  他師父小全子已經調頭去通知錢佩英她們了。

  小左子左右瞧瞧,沒人,這才問道:“先生,怎么瞧您不樂呵?”

  宋福生拉著臉,系著脖頸處的扣子:“我不樂呵了嗎?沒有吧。”

  就在這時,宋福生隱約聽到林守陽的聲音。

  林守陽正在幫丁堅問道:“探花服,就給穿這么一會兒啊?”丁堅也問,“這就要換掉?”

  沒錯,換掉,馬上。

  換掉前,請去聽你們都被分到哪個部門然后領官服,你們這些人可不用等圣意,已經安排好了。

  那些進士們回來了。

  “小桌子,快,幫我穿好,”宋福生著急出去尋楊明遠。

  小左子:“…”先生,小的不叫小桌子,您都叫錯過兩次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回事。”

  楊明遠第一反應看宋福生官服,“恩師,這是正六品?”眼里迸發出驚喜。

  宋福生一邊幫忙遞給楊明遠翰林院從六品的官服,一邊擰眉道:“先別說沒用的,我在問你是怎么回事。”

  楊明遠一副他也不太清楚的狀況。

  但也算言簡意賅。

  狀元帽子向旁邊一扔,忙著換官服又實話實說挑重點道:

  “恩師,此次殿試的試卷就是您的答卷。

  問我們有何補充的,對這份答卷有何看法。

  學生一看就激動了,就將您平日里說與我的話都答了上去。

  那時候學生就想,大不了同進士。

  同進士雖不好,但學生要向人表明,學生就是贊同您的看法。

  那時候也是怕給您惹禍,沒有直言此答卷者就是口中恩師,用了另一個恩師的名義講述,然后學生由此得了什么啟發。

  想著回頭萬一要是被訓責…”

  楊明遠那時候想著,要是萬一被訓責,低分低到不能再低,他就說自己瞎編的,回頭也不會認宋叔為師。不過,他還是那句話,宋叔在他心里是恩師。

  卻萬萬也沒想到,自己成了狀元。

  成了狀元那一瞬,他就知曉,原來皇上很欣賞宋叔的觀點。

  也是由于確定了一點,當那名內官問他師承何人,才敢坦坦蕩蕩道出宋叔的名諱,再不藏藏掖掖。

  他要告訴所有人,那份試卷的答題者是宋叔的想法,那份狀元答卷的想法也是源自宋叔。

  宋叔未說完的話,未出現在大殿應試,但兩份答卷,合成一份。

  楊明遠穿了一半衣服激動的拽住宋福生:“恩師,您看明白沒有?連學生這樣的都成了狀元,就可見皇上他對您!”

  宋福生急忙用手捂住楊明遠的嘴,堵住楊明遠要說選拔時一定是出了岔頭的話。

  這里隔墻有耳,小點聲。

  同時眼神復雜和楊明遠對望,在心里搖頭,還是太過年輕。

  年輕人啊,終于知道你是怎么成為黑馬突出重圍的。

  你這是借上我光了。借的我心情挺復雜。

  可你怎么就不想想,在殿試前,我已失敗,成了落榜者,你怎么還敢拿前程做賭?

  進士和同進士,相差很大,一個是正妻一個是姨娘,就不怕落個和我一樣的下場將來后悔嗎?

  至于其他的細節,宋福生沒空審楊明遠,“你快點換官服,我先出去。”

  吏部大院里。

  當宋福生出現那一瞬,換好官服的新科進士們全愣住了。

  林守陽回眸定住:“…”

  聽說這位落榜了,結合孟學士被叫進宮被圣上訓斥,各高門已在傳,科舉恐是出了岔頭。

  那時候他就想過,岔在珉瑞老丈人頭上了吧,他又不是不知曉宋福生的實力,爆冷門落榜。但還是很意外會出現在這里,還是六品官服。

  探花,丁堅,是對宋福生點頭一笑,主動打了招呼。

  五十多位住陸家別院的舉人們,驚訝的盯著宋福生官服,合不上嘴。

  過一會兒就圍了過來,“啊?啊?”

  宋福生本人都不知道這些人在啊啊什么,他更不知曉該怎么回答,就和這些人一起露出發呆發愣的笑唄。

  至于其他進士們,他是誰呀?

  我知道。

  誰呀?

  狀元跪的恩師。

  廢話,我也認了出來。

  啊啊,我又認出來了。

  發傳單那個,千里馬,讓咱們搬家找他。

  誰問你這個了,老兄。

  問的是他為何身穿高于狀元品階的官服,出現在咱們這些新科進士里,明顯是和咱們一撥的。而榜上、大殿還有剛才游街卻又為何沒有他。

  那不知道。

  按品階。

  按品階?

  宋福生尷尬,因為大家急忙給他剩在了最前面,連楊明遠都站在他身后。

  出發。

  宋福生作為打頭的,他得問問啊:去哪?

  步行去承德廣場。

  承德廣場這里。

  此時人山人海,鑼鼓喧天,三百零一旗幟迎風招展。

  好些圍觀的老百姓都被組織來了這里。

  當宋茯苓擠啊擠,擠到最前排,看到她爹一身官衣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三百名新科進士那一瞬,嗓子瞬間哽住。

  錢佩英還以為閨女沒看到老宋呢,喊著:“閨女啊,你看你爹在那呢。”

  正興奮著,因為小全子已經與他們提前告知老宋被授官。

  錢佩英剛要抓女兒的手讓對老宋揮一揮,就扭頭看到女兒正低頭偷偷抽泣。

  一副不想讓人看見的樣子。

  錢佩英不管別人怎么看,一把就給女兒的肩膀攬住,拍著宋茯苓的肩膀,眼中也含淚道:“娘知道,你要強。你爹沒考上,你嘴上說沒事,實際上火了。”

  米壽前一瞬還在宋富貴的懷里笑著指宋福生,那是他最驕傲的人。

  扭頭一看姐姐和姑母哭了,下一瞬眼淚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

  “姑母,姐姐不是上火,姐姐是窩火。我這么小,都窩得慌。”

  連宋富貴看著遠處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方的宋福生,眼圈也通紅著。

  富貴抱著米壽笑著哭。

  望著一身官服,看起來閃閃亮亮,正帶領一幫人向前走的宋福生,心想:

  這才是真的福生。

  是他家里九族的福生。

  是那個甭管到何時都很牛逼很厲害的人。

  瞧瞧,還沒有正式開始,宋福生的家人們,就在周圍百姓的議論聲中哭成一片。

  這就是此次科舉過后,新選拔的官員?

  科舉為啥,不就是為選好官嘛。

  是啊是啊,別小瞧這些官員,多少年后,這里的人備不住能出相。

  你們感沒感覺出來,圣上這次很重視?

  那是自然,那哪是很重視,那是非常重視。

  這是恢復科舉的第一屆,也是圣上登基親選出的第一屆官員,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宋福生一身青色官服,跪在最前方。

  他的身后跪著三百名進士。

  有狀元,有榜眼、探花。

  更有從各地一場場科考中,廝殺出的佼佼者們。

  “奉天籍人士宋福生,破卷通經,內身修明,懷仁慕德,力顧大局。

  其性之義,其行之良,翰墨奇香。

  卿乃朕自擢,以此知卿不附權貴,真乃天子門生也。

  此次國之取士,進士之科,殿試卷也出爾之手。

  茲特授予宋福生,會寧縣,知縣。品階六品。”

  宋福生攥拳的手松開,不是修書啊?是知縣,媳婦閨女,你們聽到了嗎?我美夢成真了。

  宋茯苓一下子就哭著笑開,和她爹很同步,對錢佩英道:“娘,我爹美夢成真了。”

  錢佩英:不是,六品知縣?還有六品的?

  是,這也是宋茯苓特別高興的地方。

  本朝目前共收復河山再加上原來的,共有八百多個縣。

  而六品知縣只有仨。

  一個是京城宛平知縣為六品。

  一個是曲阜孔子家鄉知縣為六品。

  最后一個就是這北方邊境大縣會寧,等同于有的城池,屬于特大縣級市,為官六品。

  讓宋茯苓感覺特別驕傲的是,即使不提本朝,就提清時,那時地域非常遼闊,一千三四百個縣里那時也才四個六品知縣。

  也就是說,她爹這個六品縣令,甭管在哪個朝代也極其少有。

  與此同時,圣旨仍在繼續。

  授官,給宋福生正名后。

  圣旨里還有對即將要奔赴各地各衙任職官員的殷殷教誨,對這一批科舉選出官員的殷殷期盼。

  皇上在圣旨里說:

  “望你們德、能、勤、績、廉,不愧百姓對你們的信任。

  凡事皆須務本。

  國以人為本,人以衣食為本。

  凡營衣食以不失其對為本。

  一個國家想要長治久安,繁榮富強,永恒不忘的鐵律:

  正大光明。

  欽此。”

  宋福生帶著三百位面露動容的新晉官員們,齊聲喊道,震破天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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