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頭一副誰勸也不好使的模樣。
高屠戶聽到這里,一咬牙,站起身道:“中,爹準啦,不會罵你不孝。福生,就讓鐵頭給你趕車去,他跟著你,我放心。其實我都,我都想去。”
宋福生扶額:
這么一會兒,他有幾個趕車的了。
哪有那么多車讓大伙趕,當京城是什么地方。
宋茯苓小聲問桃花:“姐,你同意啊?我姑母他們也樂意?”
桃花用更小的聲音說:
“要同意的,我娘說,男人家在哪里,女人家就要去哪里。
再一個,妹妹,你忘啦,我還應了陸將軍會好好照顧你呢。
你隨三舅走了,我怎么照顧你,我只能跟你去了。”
宋茯苓被噎住:“…”你要不要這么信守承諾啊,他陸畔說的是圣旨嗎?
還別說,在桃花心中,陸畔那話,真就和圣旨是一樣的效果。
因為她覺得,將軍那么高的身份,人家求過誰呀?
但是當時,看著她說那句謝謝時,眼中有拜托,她就要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桃花還繼續小聲說她自己的呢,說道:
“妹,你不曉得,其實我爹娘也想跟著去的。是我哥昨夜求他們說,你們不能這樣。我聽爹娘有小聲講,那就先給我哥找個媳婦,看他穩穩性情再走。快則一年半載就能去投奔你家。”
宋茯苓半張著嘴,愣了幾秒:“都走了,咱家房子才蓋完,要是這樣的話,去了外地還要重蓋。”
與此同時,宋福生那里。
宋阿爺:“福生啊,我這么大年紀了,在家又木有事情干,我想著…”
宋福生急忙搶話道:
“阿爺,您快打住。
這里一大片田地,還有這么大個家,您走啦,誰守著。
我又不是不回來,過年過節,這里才是家。
實在不行,您等我穩定穩定的再去溜達,中不?”
這個新年過的,啥吉祥話也沒嘮,竟討論誰走誰不走啦。
宋福生家客廳,不停接待要隨他去的人。
而且一個個還像是找關系似的,都單獨找他。
郭老大:“我瞧著,富貴他們性情沒我穩當,要不我家跟著去吧。沒事兒,妮兒嫁村里,我放心,誰還敢欺負她不成?”
宋婆子家老三:“福生哥,我娘有我大哥二哥照顧,我就去唄。”
王忠玉有點不樂意的問宋福生:“富貴那樣的都能去,我不比他強?”
宋大伯找到三侄子家里,話里話外的意思是:“福生,我才是你親大伯,你搞搞清楚。你甭管去哪,得帶上我一家子吧,我要跟你去享福。”
大伯這話,給宋福生都逗笑了。
在哪呢那福氣,離開家,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大伯聽完道:“那我更要隨你搬走啦,這樣的話,起頭難,大伯在你身邊給你任勞任怨的干,往后享福也能底氣足。”
“大伯,你家翠蘭不成親啦?二堂哥的親事不給尋?”
“那都不算事兒,翠蘭成親過倆月,我就能去找你。至于你二哥,你二哥的親事去哪里找不是找,那怎的,京城沒女的啊。”
也有沒找來的。
像是阿爺提完那么一句被拒絕后,他就不再提出要隨宋福生走了。
只不過,阿爺躺在自家炕上,自言自語道:
“沒事可得躺炕上多睡睡,我這大房子蓋起來可不容易。好好享享福吧,沒準兒過幾月就走哪,地都不在這面種。”
在老爺子心中,要是能走成,他這輩子真是不白活。
想想還怪有滋味兒的,這住兩年,那住兩年。
反正哪里都不是老家,住哪里不過是圖人。
就是打怵趕路,心理陰影太重。
那時候逃荒,腳丫子都快要走掉啦。
要是有胖丫話本子里那種大鳥該多好,嗖的一下就給他運到福生跟前,甭管新地方好孬,他能立馬就坐在炕頭上歇歇,抽兩口煙袋喝兩盞茶。
還能嗖的一下就回來,管管家里這些留守的,嚇他們一跳。
唉,木有。
這天晚上,宋福生送走了一撥撥請求跟著走的家人后,感慨萬分。
自己主動拿一酒壺,坐在榻榻米上喝酒。
錢佩英瞅他一眼,系上圍裙就去給炒花生米了。
宋茯苓回了屋,給他爹拿小餅干。
米壽資助果脯,瓜子。
米壽還要給姑父倒酒,在旁邊當斟酒的小二,是茯苓搖了搖頭,示意弟弟跟她回屋做手工畫去,別打擾。
宋福生倒滿一杯酒,一口干掉,喝完他就笑,“我還想著到了外地,就咱一家四口關門過日子呢。卻沒想到,他們這算是賴上了我。”
錢佩英將花生米放在桌上,笑道:“你嘴上嫌棄著,心里是高興的吧?”
“就是沒想到唄。”宋福生說完,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家里現在啥都有,全都沒必要跟他走。
人性是不喜歡變化的,會心里沒底。
但是家里這些人卻像是不怕從頭再來似的。對他說,只要跟著他就不怕。
他笑著搖頭說:“這些奇葩。”
錢佩英也給自己倒了杯酒:“這里的人,見識少,但是心眼實。要是換做一些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或許看他們這樣還會覺得傻,會笑話他們。我最初有一陣,就是那種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可是心眼實,真不代表傻,他們心里有數,是你做到那啦。”
宋福生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其實聰明人最怕和這樣的人接觸,接觸的越深,越不好意思對他們使心眼。日子一長,聰明人倒是會成為那個最傻的人。”
錢佩英說出了宋福生壓在心底的后半句:“那個聰明人為啥會成為最傻的呢,因為他會主動跳出來攔在前頭,就怕這些他很了解的實在人受欺負,恨不得事事給想到前頭。”
宋福生用兩手搓了搓臉,掩飾住尷尬,被媳婦看得太透。
沒錯,他就是那個所謂的聰明人,眼下不圖利不圖名,什么都不圖就與這個大家庭綁在一起。
誰要是敢欺負他這個大家庭里的人,他這個聰明人會先跳出來,心甘情愿的想盡一切辦法給出頭。
而他最初,并不是這樣的人。
“來,媳婦,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