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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訓斥

  哐當一聲,鐵鏈子鎖打開,牢房門也大敞四開。

  “俺們不出去。”

  為何?

  “沒鞋。”

  “還不速速去給尋鞋!”司獄大人對著牢頭就甩了個大嘴巴子。

  不能耽誤的,相爺在等。

  讓相爺等,都不想活了嗎?

  他速度再慢一些,相爺要是心存不滿,認為這是怎么辦事的,頭頂上的烏紗帽也不用戴了。

  牢頭連捂臉都顧不上捂,急忙與十幾名獄吏四處撿鞋。

  將之前丟他的鞋都撿回來,牢頭彎著腰蹲在王忠玉的腳邊,發現此人根本不配合。

  他拿著鞋仰頭瞅。

  王忠玉說:“瞅啥?俺腳臟,得用臉蹭蹭。”

  話音才落,幾十個腳丫子爭先恐后抬起,對準牢頭面門。

  牢頭躲著這些個臭腳丫,用胳膊擋住臉,一屁股坐地上:“你?你們?”

  “還你們?我們還想問問你呢,你打他的時候怎就不想想?他都瘦成啥樣了,跟個小雞仔似的,你也能下得去手?還連推帶搡的。”

  “我們被審了嗎?有罪嗎你就打人。你比大人,比將軍,都牛逼的邪乎啊你!”

  “可我沒打你們?”

  “放屁,你那叫打在他身,痛在老子心上。”

  宋富貴捂著傷口:“我是真心痛啊我是。”

  宋福壽:“別與他廢話,先吃老子一腳!”

  “也吃老子一腳。”

  眨眼間亂的,幾十個人七嘴八舌還上腳。

  隊伍真是越來越不好帶了。

  宋福生站在司獄大人身邊,看到這些兄弟將牢頭和踹過他的獄吏們欺負個差不多了,才呵道:“住手,有什么委屈可以與大人說,這是在作甚。”

  “對對,由本官來收拾他們,”只要你們快些走吧,我這里廟小!

  兄弟們進了監獄再次長了見識。

  一邊隨著前方的大人和宋福生向外走,一邊路過一些刑罰工具時還互相探討了起來。

  媽呀,那是啥呀?

  獄司大人的隨從急忙告訴道:“那是夾手指的,一夾就碎。旁邊放的是釘進手指里的。”

  “噢,那個圓捶是一砸,頭就扁。”

  “那個啊?那個是木驢,給女犯用的。”

  怎么用。

  隨從湊到問話的宋富貴跟前嘀咕了幾句。

  宋富貴聽完用手捂著心口,心一緊,然后轉頭就告訴眾兄弟們,那根大長木頭是戳進女人那里,還讓家里小子們別聽別聽。

  “那么長的木棍?”

  “不長怎么從下面一直到口鼻里穿過。聽說是懲戒與奸夫謀害親夫的。”

  之后,隨從又一走一路過告訴了幾樣。

  聽的九族們直唏噓:

  花樣真多,咱以前在村里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與此同時,在前面領路走的獄司大人也在給宋福生介紹。

  這位大人也是個妙人。

  他想通過介紹三六九等,讓宋福生知道,沒給你們關到不好的地方。

  不信你看,那面才是女普牢、男普牢、女死牢、男死牢。

  而咱們這面可是正經官身才會進的臨時牢間,是四十日內未審不得用刑的地方。站起來也比那面高。

  并且,你看看,連你們這些兄弟都沒有關到普牢那面,給你們湊一起關押。

  就怕你惦記,就因為知曉你這個情況特殊。

  宋福生聽完只點了點頭,未語。

  司獄大人心里實在沒底,硬著頭皮只能又道:“相爺要是問及…”

  “大人且慢,你說誰?”

  “相爺啊,丞相大人。”

  宋福生:完了,看來等會有場硬仗要打,原來不是幾位大小姐。

  也是正因為這個,宋福生很是配合簡單沐浴洗漱。將臟衣服脫掉,換上了司獄大人的便裝。

  這里哪有新衣裳,除了囚服就是囚服。

  這位大人也是沒招了,只能將自個的衣裳給宋福生換上。

  但九族兄弟們就不中了,一是眼下時間緊急,那面等著呢,實在沒有幾十件體面衣裳讓他們換,二是他們也相當的不配合。

  換啥呀?不換。

  那給吃的,不是餓了嗎?別一會兒有人餓昏讓相爺知曉。

  不的。

  不吃不喝不換。

  九族兄弟們打定了主意:

  還差這么一會兒嗎?

  甭管是誰要見,讓他們好好看看。

  “大郎啊,你們幾個小子,挺住,啊?”

  大郎望著熱乎乎的粥,張嘴回話哈喇子出來了,想用胳膊抹,看了眼臟衣裳又將胳膊放下,揚脖道:“那必須的。”

  宋富貴對高鐵頭們還打氣道:“不稀得喝這里的清粥,這算牢飯,不吉利,等會兒指定有好吃的。”

  當宋福生帶領一眾埋了吧汰的兄弟們從牢房出來時,只覺像經歷了很多似的。

  他抬頭看牌匾“府司西獄”。

  又感慨萬分看了看圍墻。

  聽說這墻是流沙墻,要是有犯人敢摳墻逃跑,墻體里的流沙就會將人淹沒窒息而死。

  何伯沒催促,一直恭敬的在旁邊等待宋福生感慨完。

  何伯是跟隨陸丞相多年的仆從。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給宰相看門的人也相當于朝廷的七品官員,更不用說像何伯這樣近身伺候相爺的人了。

  府司西獄幾位數得上號的官員,都在試圖與何伯說話。

  但何伯卻沒理。

  看到宋福生轉身了,做出請的動作,引九族眾位上車。

  就這一個動作,司獄大人額頭又開始冒汗,最近真是時運不濟啊。

  宋福生不知道自個身在哪里。

  不是澤園,當然了,也更不是陸府。

  足可見,唉,陸家真有錢啊,在這奉天城里房子真多,這真是比不了啊比不了。

  也不知他這一生,能不能也給閨女兒子置辦幾套帶山山水水的大院子。

  這不就等于是置辦公園嗎?

  有點壓力。

  宋福生從來了這像園林似的大宅子就與九族們分開了。

  他被單獨帶到一間,在他看來,像現代的辦公套間里等待。

  他以為兄弟們,此時也應是在門房之類的地方等他。

  心里還在犯愁:陸丞相可不是一般人,有些借口、理由,就不能用了,糊弄不了。怎么能速戰速決呢,兄弟們餓呀。

  事實上,錯了,只有宋福生你一人在挨餓。

  高鐵頭、大郎、阿爺的曾孫他們都看傻了。

  全體消音狀態。

  先是一排排小廝端水拎桶進來,干干凈凈的里衣、外衣、鞋,雙手奉上。

  還要拿著澡豆伺候他們沐浴。

  “不用,真不用。”一個個大老爺們直往后躲,洗了個戰斗澡。

  接著十名郎中帶著藥童走了進來。

  挨個把脈,挨個開藥方,挨個問詢。

  九族兄弟們身上的破布換掉,終于換上了被草藥泡過的干凈藥布。

  就在剛將衣裳穿上,有兩名大姑娘進來了。

  大郎他們幾個小子急忙捂住沒系好的衣裳,臊的滿臉通紅。

  而這倆姑娘真算是開胃小菜,說明緣由后,讓眾位隨她們走。

  然后就給帶進了飯廳。

  媽呀,這里才是大場面,一排排長相盤整、穿著統一的小丫鬟,這是小子們第一反應想的。

  尤其是從前線回來,一直在看糙男人,冷不丁出現這么多軟乎乎的姑娘,真閃人眼。

  到了此時,也才感覺真的回了奉天城這個花花世界。

  而有婆娘的漢子們想的是:媽呀,五張圓桌,每桌上面擺十六道菜。

  咽了咽口水。

  這?是給他們準備的嗎?那該先吃哪個?

  當真的開吃了,大郎他們這些小伙子也立即忘了那些花花丫鬟,可見是真餓了,好不好看不過是浮云,都不如手里的饅頭好吃。

  吃相就沒注意。

  本來也沒吃相。

  養在大院子里的丫鬟們,哪見過這個,要知道她們甚至比小戶人家的正經小姐養的還精細。

  就有個別丫鬟用帕子掩著嘴,憋不住發出了吃吃的笑聲。

  宋富貴等幾個漢子先吃個五六分飽的,因為他們一心一意吃飯來著。

  肚里有點食了,就會稍微放慢一些速度,會抬眼看一看附近。

  自然就發現大郎他們那些小子聽到姑娘們的嗤笑聲,耳朵通紅,連頭也不敢抬,只顧埋頭吃。

  宋富貴當即心里就不舒服了。

  不樂意道:

  “在笑什么?”

  “嫌我們是粗人,糙,吃飯沒樣,是不?”

  “那你們知不知道,就是像我們這些糙人在前面拼命,才能讓你們過上拿著香帕子嗤嗤笑的日子?”

  外面,何伯站在陸丞相的身后,垂頭與主子一起屏息聽著。

  飯廳里,宋富貴越說越來勁:

  “你們知不知道,為了讓你們過這樣的消停日子,有多少好漢從此斷胳膊斷腿,又有多少連家都再也回不去了,連個過年過節燒紙的墳都沒有。”

  “笑?有啥可笑的?”

  宋富貴指向大郎他們,心里還怨家里這些小子,完蛋玩意,被姑娘們一笑就耷拉腦袋,不就是個姑娘嘛,哪輩子沒見過?給他抬起頭來。

  指著大郎他們,宋富貴也笑了:

  “他們吃飯不好看,那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少爺在前線什么樣?”

  “你們少爺,為了這千家萬戶,我們趕到時,他正打著赤膊日日在冰涼的海水里撈魚,整個人泡的都囊了。”

  王忠玉:“腰上一小塊餿列巴,掰兩半吃。”

  “掉到手上的渣子,他都舔干凈。”

  “喝的水里,常有泥。”

  外面的陸丞相,心一擰,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

  何伯是回頭看了眼管這些丫鬟的管家。

  而飯廳里的之前笑的丫鬟們此時是哭了起來:少爺,少爺,你怎么能受這樣的罪呢。

  宋富貴麻爪:一不小心給訓哭了,這可如何是好,福生過后不能罵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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