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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再走臨都驛

  開元二十四年…

  八月十一,謝三郎,炮轟金鑾殿,帶著滿朝文武“請斬安祿山”,逼的天子李老三拂袖而走。

  八月十三,謝三郎被認命為“欽差”,西出洛陽城,為天子返京做準備工作。

  八月二十九,一路曉行夜住、星夜馳馬,謝三郎一行人,終于在安排了沿途所有行宮的相關事宜之后,抵達長安城。

  八月三十,謝三郎坐鎮東市,連砍一十三名長安出宮辦差的宦官,聲震長安城。

  九月初一,謝三郎坐鎮西市,悍然斬殺楊思勖干兒子,徹底震動了整個長安城。

  九月初二,謝直入宮,訓斥長安留守太監王公公,有十八顆人頭震懾,長安宮人,噤若寒蟬。

  九月初三。

  謝三郎坐鎮東市,遭遇刺殺,有驚無險。

  當場審問之后,確定京兆劉志誠要犯上作亂!

  謝三郎親率金吾衛以及謝家部曲,共計騎士八十八名,出城平亂,在長安城外便橋處,在咸陽縣一眾官吏的配合下,正面擊潰劉志誠叛軍兩千余人,并生擒劉志誠。

  隨后,謝三郎親自動手審問劉志誠,確定了他彌勒教的身份,并根據長安東市的那一場刺殺,推斷出洛陽劉普會和幽州安祿山,有彌勒教的重大嫌疑。

  謝三郎當場將長安相關事宜,交代給金吾衛張朗將,親自率領金吾衛以及謝家部曲,共計六十騎士,快馬奔赴洛陽城!

  九月十三。

  洛陽城外臨都驛。

  迎來送往,熱鬧非凡,官吏行商,販夫走卒,有人來有人走,有人失意嚎啕,有人開懷大笑,有人依依惜別,有人豪邁飲酒…

  一副人間百態的畫卷,依舊在洛陽臨都驛中緩緩展開,看起來,跟往常時節,沒有任何不同。

  如果非是要說個不同的話,那就是,從西邊長安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震動,初時還幾不可聞,不過片刻之后,就如滾雷一般轟轟而來。

  臨都驛之中迎來送往的人,紛紛一驚,有經驗的,更是臉色稍變。

  這分明是有大隊騎兵奔馳,聽著,最少得是上百騎的規模,要不然的話,斷然不能有這樣的聲勢。

  他們心中一驚之后,又疑竇叢生。

  這是哪?

  臨都驛!

  距離大唐東都洛陽不過十六里的臨都驛,乃是西出洛陽的必經之地!

  按照道理說,在這里縱馬,卻也沒有洛陽城中管理的那么嚴格,不過,但凡是個明白事的,如果沒有急事,到了臨都驛,都會緩緩而行,不說什么規矩不規矩的,這里迎來送往的官吏這么多,一不留神就能沖撞了一個兩個的,要是一般人還好,要是碰上什么赴任的官員或者什么送行的官員,這不是給自己家找事嗎?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須在臨都驛左近放慢馬速,這里面就有一個特殊的情況了,比如,緊急軍情的傳遞。

  軍情傳遞,向來是十萬火急的,真要是沖撞了什么官員,別說什么惹事了,還要治他個阻擋軍情傳遞的罪過。

  不過呢,聽著外面的動靜,又有點不像…傳遞緊急軍情,向來是單人獨馬來傳遞的,就算是怕出意外,一般也都多派出幾路信使而已,斷然沒有派遣大隊人馬出動的道理…

  那現在這情況就有點意思了,大隊人馬出動,還在臨都驛門外不減速,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還沒等眾人想明白呢,外面的馬蹄聲音,突然停住了,隨后就是陣陣驚呼。

  眾人紛紛驚駭,正在面面相覷之時,卻有一個臨都驛的驛丁跑了進來,說是驛丁,天天也就是干點端茶倒水的活計,說白了就是一個伙計,他也算是有自知之明,連帶著稱呼臨都驛的劉驛長,都不稱呼為“驛長”,直接稱呼為“掌柜的”。

  “掌柜的,不好了!

  門外來了一群騎士,小的還以為是來打尖休息的,看著他們下馬,就迎上去招呼…

  結果…

  結果!他們不由分說,直接包圍了咱們臨都驛…”

  小伙計的話剛剛說完,臨都驛大堂之中就炸了,他們不是要出洛公干的官員,就是來送行的親朋好友,哪一個都是有身份的人,最不濟了,也得是洛陽商圈之中有頭有臉的豪商…

  現在一聽,怎么著,把臨都驛給圍了!?

  膽小的,臉色大變,自己在那嘟囔,難道是有人犯上作亂?不對,臨都驛距離洛陽城不過十六里而已,斷然不會!難道是有附近的山大王出手,要綁架勒索!?也不對啊,沒聽說洛陽左近有什么像樣的桿子啊,誰能有這么大的膽子!?

  膽大的,直接就怒了,嘿嘿,怪事年年有,今天他么特別多哈!還有人敢包圍臨都驛!?我看看去,到底是誰這么大的膽子,不要命了嗎!?嘿嘿,真要是附近的山賊草寇,那倒是好了,合該你家大爺立功發財…二子,抄家伙,跟我走!

  一陣混亂之中,劉驛長連連安撫。

  “諸位,諸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臨都驛乃是朝廷驛站,就算不是朝廷的要害衙門,卻也不容歹人胡作非為!

  諸位稍待!

  劉某出去看看,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眾人一聽,欸,對啊,是這么回事哈,臨都驛乃是名聲在外的朝廷驛站,雖然交給了洛陽本地的富商經營,但是也算是一級朝廷下屬的衙門口啊,最起碼,臨都驛每年都要從朝廷申領錢糧呢,在大唐,能拿到“財政撥款”的,不是衙門是什么!?

  現在竟然有人膽敢帶人圍了臨都驛,這是挑釁朝廷威嚴呢,如何處置,自有朝廷出面,自然用不著他們這些官吏富商…

  行,等等吧。

  既然劉驛長主動要處理,也算是官方途徑出手了,咱看看結果再說…

  劉驛長好不容易安撫住了臨都驛大堂之中的混亂,一扭臉,就變得怒氣沖沖的,他也生氣好不好啊?

  如果他僅僅是洛陽城的一個富商,算是洛陽世代巨富劉家是遠房親戚,這個身份,自然拎不起來。

  但是他成為臨都驛的驛長也有些年頭了,尤其最近,靠著給劉普會報信,更是得了主家的劉普會的大力贊賞,劉普會已經找人給他帶信了,等最近這件事塵埃落定,必有厚報!

  聽聽,必有厚報!

  普通人說出這句話來,都少不得各種好處,更何況是洛陽世代巨富的劉普會?

  雖然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早就讓劉驛長激動不已、想入非非…甭說別的,小伙計進來報信的時候,他正好想到——如果劉普會能夠把綢緞的買賣也給了他,那就發了大財了,到了那個時候,還干什么驛長啊,吃苦受累不說,還得天天給人家賠笑臉的…欸,不對,還真不能不干,正是因為干了這個驛長,能夠給劉普會通風報信,這才讓人家高看了咱們一眼…看來還是得繼續干,說不定以后,還有“厚報”呢…

  說實話,劉驛長簡直是越想越美,都快想想到人生的巔峰了…結果,小伙計一來報信,這不是把他的美夢給破碎了嗎!?

  劉驛長能高興的了嗎!?

  他還得安撫臨都驛大堂中的眾人,更是火上澆油,讓他心中的怒火高達萬丈!

  所以,劉驛長一轉臉,臉色就陰沉得厲害,直接向小伙計說道:

  “慌個什么!?

  驚擾了堂上的大人們,你百死莫贖!

  走,前面帶路,我到是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圍了我的臨都驛!”

  劉驛長跟大堂里面的官員、富商說話,自然客氣,但是對小伙計說話,可就原形畢露了。

  小伙計自然聽得出來劉驛長言語之中的怒氣,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這就要轉身帶路,但是他一想門外的架勢,又把腳步頓住了,最后哭著說:

  “掌柜的,我…我不敢…”

  劉驛長這個氣啊,揚手就是一個大嘴巴。

  “廢物!

  讓你帶個路都不敢了!?

  什么人給你嚇成這樣了!?

  滾開!

  不用你!

  我親自出去看看!”

  劉驛長,在這一刻,豪邁得如同天神降世一般,一把推開擋路的小伙計,昂首闊步,大步流星地就出了臨都驛的大門。

  他身后就是臨都驛的大堂,如此行事,恰恰最是符合大唐人的口味,就在劉驛長大步出了大門的時候,大堂之上的眾人,紛紛高聲為他喝彩!

  “好樣的!”

  “真沒想到,劉驛長平時看著和和氣氣的,真碰上事情的時候,竟然能如此剛烈!”

  “不錯,某家來來往往臨都驛也不知道多少回了,還真沒看出來劉驛長竟然如此豪邁,別的不說了,等他忙完了,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結果…

  喝彩之聲未落,突然一聲慘叫響起!

  劉驛長!

  眾人定睛一看,剛剛出門的劉驛長,被人一腳狠狠踹在了胸口,竟然直接把他從門外踹回了臨都驛的庭院,這還不算,劉驛長落地之后,就是一連串的翻滾,剛剛停下,“噗”的一聲,就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眾人大驚,隨即大怒。

  “好狗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手傷人!?”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洛陽臨都驛,豈是你等撒野的地方!”

  “賊子,敢不敢報上名字!?”

  還有朝廷的官員在臨都驛大堂呢,見狀之后,知道這件事情肯定不能善了,不由得高聲叫喊:

  “劉忠,拿我帖子,去河南縣,請河南縣派人來捉拿兇徒!”

  更有那些豪俠之人,喝罵之余紛紛起身,拎刀的,提槍的,呼朋引聚,這就是要動手。

  此時,門外之人,卻怡然不懼,在千夫所指之中,向前一步,就跨過了臨都驛的大門。

  大個子,渾身著甲,背背弓箭,手提橫刀,一雙大眼,如同銅鈴一般,看著就那么瘆人。

  他進了臨都驛的大門之后,很是不屑地看了看大堂之上的所有人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劉驛長,冷哼一聲,這才跨步閃身,讓開了臨都驛的大門。

  卻有一人,邁步進門。

  一身戎裝,兵甲俱全,年齡不大,臉色微黑,一雙眼睛,微微瞇起,正在打量臨都驛大堂之上的所有人。

  “謝三郎!?”

  有眼尖的,一眼就認出來謝直,一聲驚呼,滿是不可置信。

  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剛才嘈雜異常的臨都驛大堂,竟然在一瞬間變得落針可聞,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竟然凝固了,憤怒,不甘,惱火,擔憂…凝固片刻之中,竟然化作了一種隱隱的恐懼…

  為啥是恐懼?

  人的命樹的影!

  堂堂汜水謝三郎,那是睚眥必報的主兒,你當面敢罵他“狗賊”、“賊子”什么的,瘋了!?你自己不怕死,難道就能給自己家族招災惹禍嗎!?

  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先反應過來的,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子,輕輕的,生怕弄出一點聲響來,讓謝三郎注意到自己,然后默默坐下,抄起筷子,夾菜,吃,味同嚼蠟…一雙眼睛,都不敢正視謝三郎,眼角的余光,卻根本不敢離開謝直分毫,就這么默默關注著…

  有了這么一個帶頭的,眾人紛紛如夢方醒,趕緊該干啥干啥吧,這是謝三郎!別說他麾下的部曲踹了劉驛長一腳,就是當場將之斬殺,那也是人家謝三郎有正當的理由,咱別摻和…

  片刻之后,臨都驛大堂之中,再一次推杯換盞…

  詭異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連酒杯相碰,也不過是虛虛一碰而已,連碰杯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整得老驚悚了…

  謝直一見,依舊面無表情,邁步進了院子之后,一指劉驛長。

  “捆了!

  送御史臺大牢!

  告訴牢頭,此人事涉謀反,給我仔細了!”

  身后有御史臺跟隨他前往長安的吏員,直接領命,捆了劉驛長。

  謝直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臨都驛的大堂,看著一群人跟演默劇一樣,不由得一聲冷笑。

  “剛才都聽見了吧,事涉謀反!

  今天,我拿了這個劉驛長之后,在臨都驛安排兩名金吾衛看門,誰要是在今天離開臨都驛,我也不攔著你,卻要你把姓名留下來。

  如果事情走漏了消息…到時候,汜水謝三,就按著名錄挨個找你們!”

  說完之后,竟然不管大堂之上各種難看的臉色,直接轉身出門,上馬直奔洛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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