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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三上本

  《三上本》這出戲是取材自謝直金鑾殿上連開三炮的故事,自然有前因有后果,也有通濟渠小院門前的那一波混亂,最終高潮于“謝三炮”一戰成名。

  這個故事在魏家班的精心編排之下,情節跌宕起伏,曲折離奇,很是引人入勝。

  再加上這本是洛陽城中近期最為轟動的事件,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揭開了洛陽糧案的遮羞布。

  消息靈通的可能還好點,多少能聽到一些風言風語。

  而那些消息不靈通的,或者想打聽消息,都不知道上哪去打聽的,一個個急得抓耳撓腮。

  誰不想知道知道“開元二十三年第一大案”是個什么情況?

  只不過他們沒有途徑而已。

  現在《三上本》上演,他們可算是有了機會。

  雖然都知道戲曲肯定跟真正的事實有所出入,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魏家班《謝公案》的本子,都是要經過謝三郎親自過目的。

  這是啥?

  這是當事人認可的“改編版本”!

  即便藝術加工再浮夸,也多多少少能體現出一些事實吧?

  能夠通過《三上本》來窺見個一鱗半爪的,這就足夠了。

  所以說,魏家班每一次的新戲上演,尤其是《謝公案》的系列戲曲上演,都會引發足夠的轟動,除了魏家班如今名聲在外,還有眾人對謝三郎辦案獵奇的心理在做崇。

  閑話不多說,《三上本》正式上演,曲折情節,引動著所有觀眾們的陣陣驚呼,一個個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臺上,生怕錯過了魏家班的唱念做打,也怕錯過了謝三郎的舉措。

  呃…也不對,不是所有觀眾都如此,至少就有一人心不在焉。

  謝直!

  這是自然了,親眼看著自己的經歷被改編成戲曲,這種感覺怪怪的。

  戲臺之上縱然表現的再熱鬧,戲臺之下縱然驚呼聲再喧囂,有怎么和當初親身經歷這一切的時候的緊張相比?

  直白來說,就是疏離感很強,總是感覺戲臺上下沒有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一樣。

  但是這出戲他還不能不看。

  這是魏家班根據他的經歷改編出來的戲劇,雖然臺本都是他親自審定的,但是不親自看一遍,總是有點不放心,況且魏三就因為等他,給魏家班、給儒家惹出來這么多的麻煩事,他要是轉身就走,魏三等人雖然不敢說什么,但是終究會寒了他的這一番心意,謝直雖然生性有點淡漠,但是這些人情世故還是看得明白的,在一直重用魏三的這個當口,犯不上如此對待他。

  再者說,還有杜甫帶著裴杜氏和裴美娘呢,人家娘倆是杜甫費了好大勁才說服,答應從白馬寺進香回來看一看這出新戲的,謝直和杜甫的關系自然不用多說了,朋友之間很多虛禮可以不必在意,他真要是不想看,直接走了,杜甫也能夠理解。

  不過,人家娘倆呢,不說裴杜氏是杜甫的二姑母,對他有活命之恩,只說這主客關系,人家來積潤驛,看得還是魏家班的新戲,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都是客人,結果你謝直這個當主人的,不陪著,自己跑了,就是因為你不愿意看,說得過去嗎?只要是說得過去,人家裴杜氏就得問杜甫一句了,你老說你和謝三郎交情莫逆,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吧?這話,謝直沖著老杜的面子,也扛不住啊…

  所以,即便謝直自己覺得很無聊,他也不得不坐在這里。

  “三郎,想什么呢?”

  就在謝直百無聊賴的時候,杜甫竟然湊了過來,嬉皮笑臉地問道:

  “我一直想問問你,看著別人在臺上唱念做打,演得還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你自己看著不別扭嗎?”

  謝直現在看見他那張刀條子臉就來氣,要不是因為你,我至于在這別扭嗎?沒好氣地低聲說道:

  “你以為呢,能不別扭嗎!?”

  杜甫點點頭,轉眼看了看二姑母和表妹,見她們娘倆正看得津津有味,便再次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還以為你不別扭呢…

  當初夜審楊七的時候,我幫忙當了一回判官,后來不是被魏家班搬上戲臺了嘛,好家伙,后來我跟著表妹一起看了一回,當看到魏三徒弟在臺上表演我的時候,我差點尷尬死…

  我這還好,就是一個配角,你呢,好家伙,《謝公案》啊,一個系列的戲劇,只要是你破獲的案子,恨不得全給你改編了…

  這要是我,還不得尷尬死?”

  謝直聽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樣,千古詩圣怎么著?照樣挺煩人!不管寫詩又臭又長,連聊天都快不會了吧?

  人家老杜根本不理謝直的白眼,還問呢。

  “說實話,我一直就想問問你,你到底是咋想的?怎么就認可魏家班對你的案子的改編呢?”

  面對這個問題,謝直還真有點無言以對。

  他能咋說?

  當初第一次同意魏三改編《夜審楊七》,主要就是為了給老楊家添堵?

  又或者穿越之前是聽著《包公案》的評書,看著《包公案》的京劇長大的,穿越大唐之后,時不時會想念一下“駙馬爺近前看端詳”?

  再或者,想通過這種方式為自己揚名,然后好把自己的名字送到達官貴人的耳朵里,堅守“不行卷”的承諾,卻要達到“行卷”的效果?

  這些因素,也不知道哪個是主要原因,也可能是共同作用的結果,反正當時魏三帶著魏家班幫忙夜審楊七之后,什么酬勞都不要,跪在地上祈求謝直允許改編,他就稀里糊涂地答應了。

  再往后,尤其是魏三發動了一種江湖賣藝人士,為他在河陰縣打聽了漕幫的種種消息之后…

  謝直突然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來源!

  隱秘,可靠,準確率高!

  謝直從后世穿越而來,如何不知道“信息”兩個字的重要作用?甚至穿越之前,各種諜戰劇在銀幕上大行其道,他或多或少地都有所接觸…

  所以,謝直準備好了經費,準備通過魏家班把這幫江湖人都養了起來。

  雖然他知道,建立如同后世諜戰劇中那種特務機關,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多了這么一群人幫著他收集各種市面上的消息也是好的。

  具體的操作,不用他費心思,不過相當甩手的掌柜的,起碼也得培養出來一個像樣的管事的。

  謝直的選擇,就是魏三,這就是一再同意魏三改編戲曲的原因,也是他對魏三相對寬容的原因,起碼相對這些,魏三能夠帶給他更多的“信息”。

  一來二去的,事情就發展到這種程度了…

  可是,這些話,謝直又怎么能跟杜甫交代?

  他和老杜的關系不錯是真的,但是僅僅是私人的朋友關系而已,這么隱秘的事情,怎么可能坦言相告?不是他不信任杜甫,而是隱秘之事,越少之人知道就是越好。

  就在謝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時候,旁邊的裴美娘卻突然說話了。

  “這就什么可問的?”

  裴美娘大眼睛一瞟,然后甩給謝直一個大白眼珠子。

  “我看啊,大名鼎鼎的謝三郎,也就是一個嘩眾取寵、沽名釣譽之輩!

  讓一幫江湖人大肆吹捧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來的!”

  杜甫一聽,嘿嘿一笑,樂得看著謝三郎在自家表妹面前吃癟。

  倒是裴杜氏說話了。

  “怎么說話呢!?

  快給你謝三哥道歉!

  魏家班排演《謝公案》,這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要不是看了這出新戲,我都不知道在通濟渠還有這么一出…”

  裴美娘可不怕她娘,知道她娘說落她這一句,不過是出于“禮貌”而已,根本不是因為自己說的內容,而是提醒他注意說話的方式,聽了之后,直接一撇嘴。

  “通濟渠到底發生了什么,誰知道!?

  就看戲嗎?

  那魏三剛才也說了,他就是謝三哥手下的人,他編演的戲劇,敢說謝三哥半句壞話嗎?

  兩把長弓就能壓制住通濟渠幾百青壯?我不信!”

  裴杜氏聽了,氣得輕輕派了裴美娘一把,瞪了他一眼,隨即轉頭對謝直一笑,滿含歉意。

  謝直也是無語了,敢情這娘倆聽戲的過程中,竟然一直豎著耳朵聽著他和杜甫的說話呢。

  雖然經過裴美娘這么一打岔,杜甫問他的那個話題,很自然地錯過去了,但是被人當面指責“嘩眾取寵、沽名釣譽”,終歸有那么一點不舒服。

  謝直嘿嘿一笑,也不愿意多說:

  “是非曲直早有公論,兩把長弓能不能壓制住通濟渠青壯,我是不知道,但是從我親身經歷來說,自從我到了通濟渠之后,只有漕幫幾個冥頑不靈之輩還在掙扎,別的人都老實的很…”

  裴美娘又是一撇嘴。

  謝直這話可就硬氣了,兩把長弓壓制不了通濟渠鬧事的青壯,我出面,幾百人不敢吱聲!與其說長弓的作用,不如說是我謝三郎的威勢!

  這話,人家裴美娘真是不信,剛想說什么,沒想到裴杜氏又是拍了她一把,一聲低語,“聽戲”,硬生生地把她想說的話給憋回去了。

  不過呢,人家小姑娘也沒放過謝三郎,又是一個大白眼珠免費贈送。

  杜甫在旁邊看得嘿嘿直樂,就是不說話。

  謝直也拿他們沒轍,只得恨恨地瞪了杜甫一眼,也不說話了。

  臺上表演,恰好演完了通濟渠,到了《三上本》的“戲核”,也就是這出戲的“高潮”,謝三郎金殿上本的橋段。

  第一本,告內侍!

  第二本,楊玄璬!

  第三本,司農寺!

  三本連上,天子秉公而斷。

  杜甫又賤不漏搜地把刀條子臉伸過來了,不過這回不是沖著謝直,而是沖著表妹裴美娘。

  “美娘,怎么樣?這回是真的了吧?

  你說通濟渠發生的事情真假難辨…

  行,咱不多說。

  但是金鑾殿上發生的事情可是有跡可循,別的不說,三郎金鑾殿上連上的三本,可都是流傳出來了,那都是朝廷明發的…

  你想想,那些明發的文字,跟著出戲劇里面說的,可有出入?”

  謝直聞言,也把目光,投向了裴美娘。

  該怎么說就得怎么說,關于金鑾殿上發生的事情,在編演戲劇的時候,肯定也得有藝術加工,只不過這一次的藝術加工,主要集中在天子李老三的反應上,關于謝直這部分內容,除了調整了一下語言,別的地方還真沒啥變動。

  謝直心里有底啊,他倒是要看看杜甫這個表妹怎么說?看看他還是不是“嘩眾取寵、沽名釣譽之輩”。

  結果,人家裴美娘也有點沒詞了,總不能瞪著眼睛說瞎話吧,人家正主就在旁邊聽著呢…

  不過人家小姑娘也有辦法化解這份尷尬,具體方式嘛,還真是人家這種年輕美貌的小女孩能用…

  撒嬌!

  “表哥,你就不是個好人!

  你就知道欺負我!

  以前有我娘幫著我,你欺負不了,現在還把自己的朋友拉過來欺負人!

  哼!”

  說著,大白眼珠子送給千古詩圣,一拉裴杜氏的衣袖,晃蕩,使勁晃蕩。

  “娘,你看大表哥,他欺負人!”

  裴美娘見狀,一臉無奈,“好好好,你別晃蕩了,我說他…”

  小姑娘可算是逮著理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娘,您說他!您還得告訴大表哥,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得賠禮!”

  杜甫一聽就笑了,他早就習慣了這種“待遇”。

  “好好好,我賠禮,我賠禮還不行嗎?”

  “光拿嘴賠禮啊?好話才多少錢一斤?不行!”

  “行!用東西賠禮!”

  杜甫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還沖著謝直眨了眨眼睛。

  謝直一看,頓時滿臉黑線,這老杜,真不厚道!

  那娘倆一看,嚯,這是早有準備啊。

  裴杜氏也樂了,知道這是杜甫早就給自家閨女準備好了禮物,正不知道如何才能送到她的手上,這才用了這樣的一個“小招數”。

  裴美娘也是個聰明姑娘,又怎么不明白杜甫的意思,另外她還往深處想了一層,能讓大表哥如此費勁才送出來的禮物,想必不凡,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

  想到這里,不由得瞪大了那雙漂亮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

  杜甫見狀,嘿嘿一笑。

  打開了手中的錦盒…

  裴美娘看清楚錦盒之中的物件,頓時一聲驚呼,滿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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