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的出現,讓時間靜止了一瞬。
酷似狼類的面容,修長身軀和雪白毛皮,異世界的獸龍,咧嘴,露出無聲的笑容。
解除變形,揭開偽裝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妙。
與人類身軀相比,磅礴的生命力如奔涌江流,在血管中流動。感受到七十年的熟悉身軀重新回歸,格雷爾忍不住張嘴,發出一聲清亮的龍吟。
龍語:“我回來了!”
聲浪震顫礦道,細小的石塊從穹頂不住掉落。
地上本來耀武揚威的灰衣人,兩腿發軟,忍不住跪了下去。
“這是什么?”雖有駕駛室的隔音,維吉爾還是耳膜震動,像有人不斷敲擊太陽穴,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他咬破舌尖,濺出的鮮血讓他猛然清醒。他顫抖的手摸向控制臺上的紅色按鈕,這代表著全彈發射,讓戰車的所有火力宣泄而出。
他想看到眼前白色巨獸被打成篩子的模樣!
然而維吉爾看到的只是嘲弄的笑容,以及巨獸手中玩弄著的槍炮組件。
什么時候?他絕望地瞪大眼睛。
格雷爾將手中的金屬隨意地丟向一旁失去戰斗力的灰衣人。零件四濺,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低頭,看向戰車,一聲不屑的鼻息,將前方的玻璃打成一片模糊。
......
獸龍種,叢林里最驕傲的獵手。
每一條獸龍的成年禮,需要它們找到一棵五千年以上的巨樹。這是叢林中最恐怖的植物。樹皮有如鐵皮,枝干有如龍骨,樹根遍布數公里,猶如大地之力在人間的寫照。
而成年禮的內容,是將巨樹徹底破壞。
未成年的獸龍,啃咬,爪擊,踢腿,頂撞,甩尾,無所不用其極,才能將巨樹破開一個小洞。這樣水滴石穿,常常要用到數十天的時間,才能將巨樹擊潰。
而格雷爾甚至只有幼年獸龍的力量。
成年禮那天,他離開了書庫。投機取巧的格雷爾,選擇了一顆五千年出頭的巨樹,作為他儀式中的對手。
然后,他花了三年的時間。
一千多個日子里,他絞盡腦汁,用盡方法地破壞巨樹。
爪斷了,用牙撕掉,重新長出就好。牙斷了,暫時不用就好。但是心中的那股驕傲,一旦斷裂,還能再長出來嗎?
他是最弱的成年獸龍,這是來自先天的缺陷。
被驅逐出部落,也是因為在比試中戰勝不了同齡龍。
但這并不代表著,他會將這輛黑色戰車放在眼里!
只是一記毫不花哨的爪擊,戰車外殼像塑料般陷入一塊,劈出斑駁的裂痕。記憶浮現,格雷爾暗綠色的眼瞳中,戰車好像變成了五千年巨樹上微不足道的枝干。
撕咬,嚼碎鋼鐵,如樹葉般輕松。
甩尾,鐵屑飛濺,甚至還不如樹皮。
再之后,跳躍,旋轉,帶著全身力量的踢腿。
礦道里仿佛發生地震,碎石在地面跳起,地面陷落,平整的礦車軌道斷裂,飛到了半空。
黑色戰車支離破碎,其上一道猙獰的傷痕,將整體壓成了一分為二的鐵餅。
白龍抖落身上灰塵,冷漠地看著腳底下的戰車。
駕駛室的窗戶,一只血手顫抖地伸了出來,其緊握的終端里,傳來一個低沉的人聲:
“我明白了,支援馬上到。”
......
支援?
格雷爾輕蔑一笑,一腳將終端踩得粉碎。他轉身,將昏迷的本尼和呆若木雞的悲哥兒叼到了龍背上。
礦車焦骸后的唐讓,表情復雜地走了出來。
在他的超凡視界中,此時的白色巨獸體內,代表著超凡因素的光點弱小到微不足道,也就是說,這不是超凡能力的作用。
回想起與只龍的相遇和戰斗,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猶豫幾秒,偵探還是邁出了腳步。
既然他能為了拯救隊友而暴露秘密,自己也沒有不信任他的道理。
格雷爾伸出前爪,將心事重重的偵探丟到了后背。
“準備好了嗎?我要沖刺了。”白龍口吐人言,將身軀下壓。地面微微崩裂,留下兩對清晰的腳印。
偵探小心地將昏迷的本尼架住,沉聲道:
“可以了。”
好像忽略了什么,他又提醒道:
“你的這副樣子最好不要讓外面的人看見。”
“明白。”
無言的默契下,一顆戰意沸騰的心靈逐漸冷卻。格雷爾表情平靜,龍身如繃緊的弓弦,猛然飛出。
此時距離舊都港,還剩一分鐘。
......
......
藤義放下終端,里面傳來滋滋的聲音,這代表著通訊已經中斷。
五條橫杠,在他臉上,情不自禁地抽動了一下。
他是現任灰衣幫的最高長官,也是復興會的創始人。這等布局,他已經謀劃了十幾年。
一旦啟動,不容失敗,自由城必須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偏偏又出現了這等變數。
右手放在合金桌上,無意識的用力,鋒利的指甲將桌上刮出五道深痕。藤義眉頭緊縮,重新拿起桌上的終端:
“控制中心,將垃圾運輸通道的出口閥門關閉。”
手在屏幕點動,他再次下令:
“一組,二組,三組,目標垃圾運輸通道,準備出發。”
“大人,我們要去哪?”另一端傳來疑惑的聲音。
“去獵殺一頭怪物。”
披上純黑的皮衣,將終端隨意塞進口袋。藤義轉過身,一拳擊向墻壁。
轟,房間搖動,天花板被震下幾片灰塵。
墻壁上,清晰的拳印四周,如蜘蛛網狀夸張地崩裂。藤義無言地收回拳頭,表情冷酷,朝門外走去。
......
另一邊,垃圾運輸通道。
礦道越往外越寬闊,格雷爾也放開了腳步,速度越來越快。
即使長途奔跑是獸龍的強項,但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白龍的腳部在微微發顫。
原因很簡單。
變形術能夠縮小身軀,節省能量。而回歸龍軀的格雷爾,短暫的爆發,榨干了他體內為數不多的能量。
他很餓,胃內咕咕作響,四肢在悲鳴,身體隨時可能倒下。
只要到了洞口,就能重新變成人型,將剩下的任務交給偵探。這樣的想法支撐著格雷爾,他咬著牙,埋頭趕路,將其他的事情拋到了腦后。
一分鐘好像一年那樣漫長,白龍終于來到了出口。
這里沒有外界的光亮,只有一個厚重鋼板制成的圓門。
銹跡斑駁,仿佛刻出一張笑臉,在嘲笑著竭盡全力到達的來者。
白龍和背上的眾人,心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