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格雷爾疑惑地看向偵探。
唐讓搖了搖頭,他快步走向吧臺,拿出終端,將它放在酒保的面前:
“兌換5000圓的地下代幣。”
“最近匯率有波動,”酒保慢條斯理地說道:
“5000圓只能兌換200個代幣。”
“夠了。”偵探沉聲道。
酒保用自己的終端和偵探的互相碰撞,再從桌子下拿出一個小袋子,放在偵探面前。
“在地下最好不要把終端拿出來。”他提醒道。
“好。”偵探接過袋子,將終端收回,向還在大廳入口的二人招了招手。
......
除了獲得資格的人以外,這次的地下之行還貼心地配備了一名“導游”。
他黑發黑瞳,是都港原住民常見的長相,穿著簡單的灰色布衣和布褲,但剛才發號施令的紅衣裁判對他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一旁默默觀察的格雷爾不由得對這個男人高看了一眼,他想從這名導游身上找出點特殊,卻發現無從下手。
“一名超凡能力者。”唐讓貼近身子,悄悄地說。
隊伍一共九個人,由導游在最前面引路,排成一列,像毛毛蟲一樣蠕動著走進了入口。
地下通道十分潮濕,隱約間還有發霉的味道。在直直往下走了大概50米后,他們的面前出現了第一個岔路口。
連一絲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導游鉆進了其中一個洞穴。
又走了20米左右,第二個岔路口出現了。再之后是第三個、第四個......,在數不清多少個岔路口后,一絲光亮終于出現在了隊伍的面前。
走進一看,才發現那是個掛在通道上方的昏黃燈泡,在它的旁邊立著一個老舊的木牌。
上面用暗紅色的顏料寫著:
“歡迎得到自由。”
在句子的最末,還畫著一張抽象的咧嘴笑臉。
“到了”,說話的是從未開過口的導游:
“再往前直走,就是自由城。”
“下面我補充一下注意事項。”
這些話他好像說過無數遍,像例行公事一樣流暢:
“如果沒有實力,絕對不要惹事生非。”
他冷漠的目光環視著身后的隊伍:
“在進入自由城后,你們會獲得一天的免費居住資格,一直到明晚的八點前。”
“還是那句話,不要惹事生非,我不想在第二天給你們收尸。”
“在這之后,我推薦你們找份工作,不管是傭人也好服務員也好,只要有一份收入,你都能在房子里安穩生活下去。”
他拍了拍手,再次說道:
“現在,排好隊,每五分鐘進去一個人。”
每五分鐘進去一人?這是想讓我們分開嗎?格雷爾求助地看向唐讓,他微微地點了下頭,表示并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大約半小時后,終于輪到了排在倒數第三位的格雷爾。
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向通道里走去。
“等一下。”偵探出乎意料地發聲,引來了導游不滿的目光。
“這兩位是我的外甥,我們是來自由城討口飯吃的。”偵探憨厚地笑了笑,從酒保那得來的小袋子中抓了一把,小心地將代幣送到導游面前:
“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導游收下賄賂,沒有說話,但那微微瞇起的眼睛已經暴露了他的想法。
偵探推著兩名少年往前走,三人漸漸地消失在了地下通道中。
......
......
出口處是一道長達數百米的階梯,它從巖石砌成的石壁上探出,一直延伸到遠方的街道處。
與地表一致,這里依然是黑夜,但街道上仍燈火輝煌,人來人往。
格雷爾抬頭,頭上漆黑一片,看來這離天花板還有很長的距離。
他又往階梯下方看去,驚訝地發現在這不知多少米的地下,竟然有植物的存在。
偵探看出了他內心的疑惑,解釋道:
“這是巖草,能在地下的巖石上生長,能提供氧氣。”
三人繼續前行,很快,一棟米黃色的建筑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依照窗口的數量,格雷爾大約能推斷出它有十三層,而且里面的房間應該很多。
“這是我們今晚要住的地方。”偵探解釋道:
“這樣的建筑在地下被稱作‘流浪者福音。’”
“只要有一個代幣,你就能在這里安穩地住一星期。”
建筑下的守衛發現了從階梯走下的兩人,他大聲喝道:
“跟我來。”
三人乖乖照做,進入了這棟建筑。在爬了五層樓后,他們來到了屬于自己的房間。
“6238”,格雷爾默默地記下了門牌號。
推門進入,和走廊一樣昏暗的房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里的空間不大,只容得下四張上下鋪的床和一條狹窄的過道。
他們之前隊伍中的其他五人,已經找到了各自的床鋪。有的正坐著不知在想些什么,有的已經躺下,發出微微的鼾聲。
進門的聲響并沒有讓他們有所反應。偵探徑直走向空著的床位,他并沒有將行李箱放在其上,反而將它裹在斗篷里,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格雷爾看向悲哥兒,后者朝他點了點頭,也向著一個空床位走去。
他爬上偵探的床,在上方的床鋪坐下。
就在他還在糾結現在應該干嘛的時候,一個床鋪上突然傳來了聲音:
“你們......之前來過這個地方嗎?”
格雷爾望去,那是之前在擂臺上獲得勝利的阿狗,他頭發亂糟糟的,臉上和衣服上的血跡已經干涸,卻還是帶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不該打聽的不要打聽。”開口的是偵探,這句話算是善意的提醒。
“我不在意這個,”阿狗撓撓頭:“死了也就死了。”
他那出人意料的回答吸引了房間內其他人的注意,一個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忍不住問道:
“你還年紀輕輕,怎么就有這種想法。”
“很奇怪嗎?”阿狗撥弄著頭發,直白地問道:
“你們難道不都是這種想法?”
阿狗上鋪的男人翻了個身,好像是在說夢話,嘟嘟囔囔地說道:
“要死也要死在紫金花區女人的肚皮上,死在地下多窩囊啊。”
“既然要死,你為什么要來地下?”抑制不住好奇心的格雷爾問道。
“不知道,反正我就想去銹城以外的地方看看。”阿狗十分健談,但眼神依舊空洞灰暗:
“有天我都快走到霍普區了,不小心被行政署的巡邏員發現了,就又被趕了回去。”
“后來我聽別人說銹城區地下也有一個城市,我就跟過來了。”
好像牽動了頭上的傷口,他“哎呦”了一聲,吸了幾口冷氣后,他繼續說道:
“看來死在這個地方也不錯,這里比棚屋要好多了......”
這句話說完,他重重地躺倒在了床上,不再開口。
這個沒頭沒尾的故事莫名牽動了少年的情緒,格雷爾不禁看向一旁同樣是上鋪的悲哥兒,發現他已經閉上眼,好像是睡著了。
格雷爾只好呆呆地坐在床上,聽著此起彼伏的鼾聲。
過了一會兒后,睡意襲來,他索性也躺下,閉上了眼睛。
來到自由城的第一天,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