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見的零食

　　對于胖老板，張志是有些無奈的。

　　比如你和他講話，他會把話題硬生生拉到你不熟悉但是他卻知道一些的領域，然后用壓倒性的語氣占領了上風。你若有求知欲便好，他會一直帶著你在各個領域徜徉。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了你擅長的領域，那么他會用他更為擅長的轉換話題再將你帶出去。然后你煩了，他笑了。

　　并非是他生來如此，大抵是他生活中苦悶繁多，難得以有傾述之人，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畸形的語言方式。他以此為樂，且樂此不疲。他不要別人去欣賞他，他只要說。任這大千世界熙熙攘攘，他只想讓人們知道他的苦悶。

　　所以在主持人下臺，花旦青衣粉墨登場時，胖老板便就著七仙女下凡這個題目延展開來，進而又說到了黃梅戲，就在他要把知識面從黃梅戲拉到俗稱蹦蹦戲的評劇時，臺上的仙女開了腔。胖老板這才轉移了視線，跟著臺上的正角兒仙子的腔調哼了起來。

　　霞光萬丈祥云開，

　　飄飄蕩蕩下凡來。

　　神仙歲月我不愛，

　　愿作鴛鴦比翼飛。

　　愿作鴛鴦比翼飛…

　　當花旦吟唱完了開場詩之后，臺下大多的觀眾齊齊的喊了一聲好。那些沒喊的，多是一些年紀較輕的。并非是他們不懂戲曲，只有可能是他們聽得少了。

　　或許他們有時若能再看到這曲藝團的演出，再聽上這一曲子天仙配，也會在七仙女唱完開場詩召喚土神的時來上那么一嗓子。

　　便是這一聲好，將坐在第六排的張志吸引住了。靜靜的看著再次開腔的七仙女，而臺下的觀眾也是變得靜了下來，正因為如此。原本在學著花旦唱腔輕聲哼哼的咖啡屋老板也閉上了嘴巴，只是用一只手在腿上拍了起來。

　　張志對戲曲并不是很感興趣，他只是在聽對方的唱腔以及嗓音。

　　這聽上去很像是職業病。

　　而其身旁的小林則是不然，任誰都能看得出她的目光只在七仙女衣服的華麗裝飾上。

　　當然，除了小蓮。

　　與張志小林胖老板不同的是，小蓮一直保持著靜坐的姿態，沒有什么過于欣喜以及其他的神色變化，手中小林姐遞給她的那瓶水也是靜靜放著。或許只有觀眾們齊聲叫好時，小蓮的臉色才會有那么一絲驚詫，但也只是一絲，到了第二聲叫好聲出現時，小蓮便能適應了。

　　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就那么坐著。聽完了七仙女第二番對話的張志趁著胖老板沒有說話的時候向小蓮的方向瞥了一樣，正看到了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小蓮。

　　那一剎，張志的心境忽然回到了他在寫下我是你的眼歌詞時候的同情心。

　　喧囂，雨幕，黑暗，光明。

　　張志慢慢閉上了眼睛，學著小蓮的姿勢托著水瓶并放到了腿上。

　　身旁的小林最先看到了張志的動作，將零食放到了另一只手中，小林緊皺眉頭。

　　“你閉上眼睛干嘛？”

　　張志沒有回答。

　　小林盯著張志看了數秒，不禁又嘀咕了一聲有病。

　　但就在下一秒，小林的視線直接轉向了小蓮，待看到小蓮依然拿著水瓶靜坐的時候才明白張志的用意，視線來回左右看了看，小林低頭看向了手中的零食。

　　“怎么感覺你們像兩個護法呢？”

　　小林的話終于讓小蓮笑了起來，慢慢將腦袋湊到了小林耳旁輕語了起來，而閉眼的張志正想著挪個身子聽清小蓮在說什么，另一邊的胖老板又不合時宜的問起了他為什么閉著眼。

　　幾秒之后，小林突然笑了起來，手中的零食袋子也在空中轉了一個圈落到了地面上。

　　被這笑聲嚇了一跳的張志連忙睜開了眼睛，看著小林強忍笑意去撿地上的零食。

　　幾秒之后，小林的聲音從座椅下方傳了出來。

　　“奇怪了，我記得剛才就掉在這了。”

　　“怎么了小林姐。”聽及小林之言，小蓮將手里的水瓶放到了一旁，同時側身詢問道。

　　小林慢慢直起了腰，掃描儀般的眼神看向周圍的所有乘客，直到看見沒有人手里多了一袋零食或者目光有所變化之后才氣鼓鼓的哼了一聲，緩了緩語氣之后才給小蓮說他掉在地上的零食不見了。

　　“那就再拿一袋了。”小蓮一邊說，一邊伸手朝座椅扶手的方向摸去，在那里，正掛著小林的零食袋子。

　　“我拿，我拿。”

　　似乎是擔心小蓮摸不到，小林直接探過身子，在小蓮拿到袋子之前伸出了手。

　　小蓮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說出了一句讓張志深感震驚的話。

　　“袋子就在那，一次拿不到就再拿一次。位置是不變的，只是我看不見罷了。”

　　“如果你還拿不到呢？”小蓮隨意的接了一句。

　　“一直找啊。”小蓮輕快的回道，清婉的聲音與臺上七仙女的歌聲相映成景。將這周圍的喧囂都壓了下去，也使得睜開眼睛的張志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他這一閉，便是直接挨到了演出結束。

　　倒不是他非要去體會小蓮的感受亦或是其他狀態，之所以一直閉著眼睛到演出結束完全是因為另一邊的咖啡屋老板。

　　見張志閉著眼睛聽戲，胖老板的言語也少了許多，不時瞥了張志幾眼，也只是自言自語幾句便又繼續看向了舞臺。

　　出場的人群并不像入場時候那樣擁擠，觀眾們井然有序的走出座位，走出體育場。他們來到街上，他們像神仙一樣消失在各處。

　　似乎是對張志的不理睬感到了厭煩，胖老板只是隨意的說了些什么便先走了。而張志則是要一邊擦著汗一邊尋找著空著的出租車，在其身后，小林小蓮靜靜的站著。

　　“小蓮你說是不是怪了，我那幾袋零食到底去了哪？”

　　問話的自然是小林，之所以這樣問完全是因為她在后來又不小心掉了幾袋零食，與第一袋零食一樣，之后這幾袋零食全都是不知去了何處。其中之狀況像極了當時在張志演唱會上小美的遭遇，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小林不見了四袋零食，小美則是不見了五袋。

　　如果此時小林能夠回到體育場觀眾席，那么她一定會在第六排某個座位下面看到一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橘貓，以及幾袋空了的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