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弘蹲在一處墻角下,他的面色十分陰翳,此刻好像正在做著什么艱難的決定。
而一旁的孟璐卻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她用手捂著口鼻,尸臭味已經越來越重了。
奚弘站起身來,長出了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神情,孟璐見狀,開口問道:“怎么?想好了?”
奚弘轉過頭來,笑了笑,反而問道:“孟姑娘,你怎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你好像一點也不急。”
“我一個弱女子,到了這種時候急又能怎么辦呢?還不是得靠你們男人定主意。”孟璐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奚弘看她樣子,卻是一副早已做好打算的模樣。
“那好,豁出去了,就算不成功,還能拉上你給我墊背。”奚弘也笑了笑,隨即他沖著不遠處還在費力搬運尸體的奴隸們喊道:“諸位兄弟,諸位兄弟,還請停手,聽我一言。”
不遠處的奴隸們聽了,忙放下手中的尸骨,跑到奚弘面前,都一排蹲下,也趁機休息了一下。
“黑狗哥,怎么了?大伙趕緊把尸骨都收拾出去,就能開豁為民了。”一奴隸擦了擦汗,笑道。
奚弘認知這人,這人叫做小六子,是貧民巷里最勤快的幾個小伙子之一。
奚弘將眾人招呼過來,開口道:“我想問大伙一句,大伙信不信得過我?”
“黑狗哥哪里話,大伙平日沒少白吃您的東西,您要有啥事盡吩咐,說這種話做甚?”
“是啊,黑狗哥,沒您給我的粥,我怕早餓死了。”
這時一旁靠在墻上的孟璐突然冷哼了一聲,道:“我的粥都喂到狗嘴里去了。”
眾奴隸自然知道奚弘施舍給他們的粥來自何處,只是孟璐平時一副兇神惡煞的嘴臉,又冷冰冰的,所以眾人都比較怕她。
奚弘不理她,接著道:“眾兄弟既然信得過我,那我就說了,你們覺得這些官吏對咱們怎么樣?安的是好心嗎?”
“咱也不知道,反正他要是能給咱開豁為民,讓咱搬幾具尸體,咱也認了,咳咳咳咳。”小六子說完,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媽的,怎么突然咳起來了。”
奚弘見狀,忙道:“小六子,你快捂著點口鼻,小心中毒。”
“中毒?”小六子聽了,神色一變,忙又問道:“中什么毒?黑狗哥,你別嚇我,我可按你說的,沒吃過這里的任何東西,也沒喝這里的水啊。”
眾人也都圍了上來,神色嚴肅的看著奚弘。
“小六子,你有所不知,這些官吏,分明就是將我等往火坑里推,這些尸體腐爛已久,尸氣逼人,如果吸入過多,必死無疑!”
小六子聽了這話,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驚道:“有這種事?怪不得我見這群挨千刀的都躲到城外去,原來這尸氣有毒啊。”
“正是如此,而且不光這些,早上官吏們說會將我們開豁為民,也是無稽之談,諸位想想,你們世代為奴,周圍可有開豁為民的?”
“我想想…我爹…我爺爺…我太爺…”
“嗐,別想了你祖上十八代都是賤雜種,我早上就說了,這些吃人鬼的話不能信,我都五十多了,從沒聽說過有開豁為民的奴隸,說你們是做夢你們不信,這回黑狗也說了,你們總算信了吧?”一個年老的奴隸道。
奚弘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這些官吏,讓我們將尸體搬出城去,等我們中毒死后,再讓富民們遷來各占房舍田產。”
“還有這種事,殺千刀的狗官,簡直不把我們當人!”
“唉,我就知道這次將我們遷來孟密,兇多吉少,唉…”那老者聽了奚弘的話,走到一邊唉聲嘆氣起來。
眾人也都開始咒罵起來,一旁的孟璐笑了笑,蹲下來附到奚弘耳邊,輕聲道:“可以啊黑狗,我果然沒小看你。”
奚弘沒好氣的看了她兩眼,道:“當時遷來孟密的時候,我就一百個不愿意,現在果然被逼上了絕路,你還有心情笑。”
這時,眾奴隸又聚了過來,問道:“黑狗哥,那我們該怎么辦?就這么等著當冤死鬼?”
奚弘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大聲道:“諸位,我黑狗雖然不才,但是愿意牽這個頭,我們一起逃出這孟密去,如果出了什么事,兄弟們大可以將我供出去,由我承擔罪則。”
眾人聽了這話,忙道:“黑狗哥,你說吧,該怎么辦,我們聽你的。”
奚弘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朝著眾人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老先生,你去將散落在城中各處的弟兄們都召集起來,和他們說明利害,我相信他們會幫助我們的。”
那老者應聲去了。
“小六子,你帶著幾個兄弟,去城門口假裝搬運尸體,給城內放哨,一但城外官吏有什么動作,立即通知城里的兄弟們。”
“放心吧黑狗哥,那我去了。”小六子說完,帶著幾個奴隸,一溜煙往北門去了。
奚弘見狀,又道:“剩下的兄弟們,我們的任務就是撞開這東城門的鐵索。”
“黑狗哥,這鐵索如此粗大,憑我們幾個,恐怕難以撞開啊。”
“沒事,我們主要是沒有工具,我剛才看了一處快塌毀的閣樓,我們取其梁木,正好可以用作攻城木。”奚弘笑著說。
“黑狗哥,在哪啊,告訴我們,我們這就去抬過來。”
奚弘于是指了指他剛才和孟璐曾躲藏過的小閣樓。
不多時,隨著轟的一聲,小閣樓坍塌了下來,一眾人等興高采烈的抬著一根一人多粗的房梁木走了過來。
而之前被派去招呼其他奴隸的老者也跟著一眾其他奴隸跑了過來,只見這群奴隸各個滿面怒氣。
來到奚弘面前,眾人紛紛下拜,道:“此等狗官,簡直不把我等當人,幸虧黑狗哥指點,否則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們都愿意聽你的。”
奚弘笑了笑,將這些人扶起,道:“多謝眾位兄弟抬愛,當務之急,是逃出城去,我們就用這根房梁木,撞開城門。”
“黑狗哥,我們好幾百號人,守軍只有一百來人,我們為什么不拼殺出去?”
“唉,拼殺出去,難免死傷,我不想看到大伙流血,故而只能如此。”奚弘嘆息著說。
眾奴隸忙道:“黑狗哥替兄弟們著想,兄弟們卻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大家伙平時受夠了富人官差的欺辱,此刻只要黑狗哥一聲招呼,大家伙拼殺出去,死了就死了。”
眾奴隸群情激憤,都叫喊起來,奚弘眉頭一皺,他自然知道這些賤民平時都是好勇斗狠之輩,他們被社會所排斥,心中早就窩了一肚子氣,只是此刻若是揭竿而起,定然沒有出路。于是他吼道:“不可!太冒險了,不可如此!”
見眾人又平靜下來,奚弘又勸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弟兄們不可如此。”
“既然黑狗哥不讓我們去廝殺,那我們就聽黑狗哥的,撞開城門。”
奚弘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眾人于是一起抬起木頭來,齊心協力的撞向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