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潮熱煩悶,不多時,便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雨滴打在密葉上,啪啪作響,很快又被熱氣蒸騰,化作氣霧,更加劇了山野間的霧障。
韓林穿梭于林木間,落地無聲,身如鬼魅,隨著離得山脈核心地帶越來越近,他腦海中的鬼母發出咆哮聲,重又和羅道升取得聯系,
確定了具體方位,韓林又往前走了三里,陡然收住腳步。
他抬眼望去,但見山脈走勢到得此處陡然降低,八方水脈匯聚,形成一處大沼澤,遍布藤蔓似蛇、葉色如墨的墨蛇藤,巨大的獸骨隨處可見。
沼澤被濃稠的霧障籠罩,風吹不擾,雨打不動,視線不及一丈,另有尖銳的鳴叫聲在上空回響,說不出的詭異壓抑。
濃霧中,這沼澤宛似一尊張開巨口利牙的兇獸,靜等食物到來。
韓林不自主地打個冷顫,只覺得沼澤深處似乎有什么大恐怖存在,讓人望而卻步。
甩甩腦袋,韓林身形一閃,悄然摸到羅道升藏身的巖石后,拿出儲物袋,掛在他腰間。
接下來,倒需要和這老道兒再扮演一回好師徒!
韓林借著巖石的遮掩,四處探查,發現沼澤四周密林內,隱有許多若有若無的氣息,心中忖道:“羅道升一路跟隨那四人來到此處,沿途又遇到許多山野散修,不下二十人,聽他們的閑聊,似是這沼澤中出現了一株黃階上品的三味青蓮。”
韓林微微皺眉,雖然黃階上品的靈藥十分稀有,便是羅道升運道絕佳,他修行三十幾年,也只遇到了寥寥幾次黃階上品靈藥,為了這三味青蓮,眾多修仙者聞風而動,倒也說得過去,但他卻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
“我殺的那落霞山弟子,他雖修為不高,但到底是有門有派的正宗譜牒仙師,他知道的內幕肯定不少,我吸收了他的魂魄,只不過得到的記憶太零碎,他們來祁連山脈搜尋什么已經不得而知,但肯定不是這三味青蓮!”
韓林心中思忖著,眉頭緊鎖。
便在此時,一道破空聲從密林傳出,嗖地一聲,劍光閃過,便見一柄如船的長劍飛臨沼澤。
從那長劍之上,跳下七人,為首一個中年漢子,面如僵木,一雙怪眼透著濃重的殺氣,他伸手一招,飛劍化作寸許小劍,被他張口吸入腹中。
韓林眸子一縮,在五人服飾上打量,暗道:“是落霞山修士!這為首的中年漢子,是命氣境!”
開辟丹府即為養氣境,煉靈氣化為真元,養于丹府,及至真元流溪匯江,再涌江入海,于真元氣海中,修出本元命氣,便可邁入命氣境。
修士入命氣境,以命氣溫養本命器物,威力遠超普通靈器,還可以隔空控物,御物飛行。
羅道升之前便處于養氣后期巔峰,僅差一絲,便能凝聚命氣。
“落霞山離得祁連山脈數百里,他們奔波這么遠,絕非是單純為了這三味青蓮,此種大有蹊蹺。”
韓林眼底閃過精光,想到儲物袋內的龜甲盾,心知絕不能在此地使用此物。
又是一個身影從山林沖出,徑直來到落霞山眾人前,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他當即拜倒,支支吾吾,身體有些發抖。
那木臉中年漢子向他身后看了眼,眉頭一皺,冷斥道:“冷鳴,怎就你一人?何沖呢?”
冷鳴聞聲一哆嗦,顫聲道:“張師伯,何、何師兄和我分頭追尋那土…”
“嗯?”
冷鳴迎上中年漢子殺人的目光,猛然驚醒,急忙改口,“我和何師兄半路遇到了兇虎,那兇虎十分兇殘,我們打不過,便走散了,后來弟子再去尋他,卻沒有找到。”
中年漢子滿臉寒霜,旁邊一位秀麗少女急忙道:“師父,何師兄老成持重,應該是走岔了路,估計很快便會趕來,那三味青蓮馬上就要成熟,可不能在這時分心。”
中年漢子點頭,便不再去看冷鳴,怪眼在四周一掃,眼底殺意更重幾分,他最終看向西側,拱手朗聲道:“馬師兄,怎得一株黃階上品靈藥,便把您老給驚動了,莫不是月鏡門后繼無人?先前您隱修多年,我可是掛念的很,唯恐五年前一別,便再見不到了,不過今日啊,這顆心可算是放下來了。”
語氣恭敬,可這話,怎么聽都有咒人死的意思。
“有勞張師侄掛念了,老夫雖是一把老骨頭了,但再給你吃幾劍的力氣還是有的。”
韓林聞言望去,便見西側山林轉出四人來,正是先前羅道升發現的四人,說話的正是那灰衫老者。
落霞山和月鏡門是昌平郡最大的兩座仙家門派,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二者爭斗數百年,便是大規模征伐對戰便已發生了三次,可謂是死敵。
韓林想到此處,暗笑,“這倆人一個喊師兄,咒對方老不死,一個卻叫師侄,譏諷其實力不濟,倒是著實有趣。”
中年漢子目光在四人身上轉了一圈,落在那少年身上,眼底精光一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灰衫老者不著痕跡的擋在少年身前,冷聲道:“你們落霞山不聲不響來到祁連山脈,可是越境了!”
中年漢子笑道:“祁連山脈雖離月鏡門較近,但也不在你們轄區,您老未免管得太寬了。”
灰衫老者雙手攏袖,不再言語。
身后那面若冠玉的少年卻是走出,瞥眼中年漢子,噗笑道:“張魯山,四十九歲,命氣二重境,落霞山山主小師弟,想當年也是有名的天才俊杰,但三十年前卻被我月鏡門一掃地小童所敗,成為整個昌平郡笑柄,閉關五年,出關又挑戰當年那掃地小童,只出三劍便落敗,再十年又出關,卻是連挑戰都不敢挑戰了,嘖嘖,真可謂是戰績彪炳啊!”
“你!”
張魯山目眥欲裂,一張死人臉漲得通紅,少年的話宛如尖銳刀子,每一句話都狠狠扎在他心頭。
近三十年,落霞山人才凋零,逐漸被月鏡門壓了一頭,而一切的源頭,便是那個所謂的掃地小童,林毅!
想起這個奴隸子,張魯山便羞憤欲狂,心魔亂生,雙目赤血,看著這不知死活的少年,“你可是劉坤那老匹夫的獨子,劉塵?”
說著話,一步踏出,踩碎加下堅石,五指彎曲成利爪,就要抓碎劉塵腦袋。
“找死!”
灰衫老者飄然而出,一掌迎上,砰地一聲,與張魯山硬捍一招,二者皆倒退五步。
張魯山還欲再攻,劉塵卻面無懼色,譏笑道:“張魯山,你想引起落霞山與我月鏡門第四次大戰不成?”
張魯山身形一頓,面色猙獰。
“退一步講,那三味青蓮成熟在即,若因你的不冷靜,而致使寶物出了差池,你承擔的起么?”
劉塵在‘寶物’二字上咬字極重,看著張魯山,笑容玩味。
張魯山面露驚容,但很快便掩飾下去,死死看一眼劉塵,退回陣中,一言不發,就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劉塵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神色,暗道可惜,目光在落霞山眾人身上轉了一圈,尤其看到那身段相貌皆是不俗的秀麗女弟子時,貪婪的神情一點都不掩飾。
“各位隱在暗處的朋友,還請現身,此次三味青蓮的爭奪,我們月鏡門做不出那以勢壓人的腌漬事,咱們各大家憑本事,能者得。”
劉塵沖四周密林拱手行禮,笑得人畜無害。
韓林在暗處看戲正看得津津有味,耳聽這劉塵突然說出這么一番話,不禁暗罵一聲。
落霞山與月鏡門對峙,兩虎相斗,必有一傷,到時大家一哄而上,便有渾水摸魚的大好機會。
只是這缺德玩意兒卻來個禍水東引,想事先將水攪渾了。
說不以勢欺人,鬼才信他的話!
他如今發話,便是裹挾月鏡門威勢,逼眾位山澤野修現身。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便有稀稀散散的人從山林中走出。
“劉少門主可真是少年俊杰,不輸那林毅!”
“是極是極,早就聽聞劉少門主英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
一句又一句肉麻的恭維話,從眾野修嘴中不要錢似地說出,聽得人牙齒發酸。
韓林嘴角抽抽,也從巖石后走出,乖乖跟在羅道升身后,隨著眾人一起大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