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借錢

　　離開霽云山前兩日，阿雅還有些低落，霍君玉除了問打尖住店也不多打擾阿雅。</p

　　等出了歙縣地界再往東，一路上青山翠柳，湖光山色，阿雅終是慢慢敞開心扉，也會和霍君玉老安說說笑笑了。</p

　　原來的阿雅就像是背負著重重的霽云山在生活，那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讓阿雅心生厭惡。</p

　　剛開始的幾年，除了范錫，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惡人一般。然而，近幾年，阿雅發現，她完全信任的范叔，雖然依舊對她疼愛有加，但是他每次發號施令，每次指派調度都讓阿雅有那么一絲反感，仿佛又看到那個頤指氣使的賈春。</p

　　阿雅越來越害怕，繼續待在霽云寨，怕自己也有一天同范叔一樣，變成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p

　　這日一早，三人剛出客棧，阿雅抬著頭看了看一望無垠碧空如洗的天，初秋的日頭正是毒辣的時候。</p

　　霍君玉將自己的傘撐開遞給阿雅，說道“楊姑娘，秋天的太陽最是曬人，還是打把傘遮一下吧。”</p

　　“多謝霍公子。”阿雅輕聲道了聲謝，從霍君玉手中接過油紙傘。</p

　　雖然阿雅話還是比較少，但是霍君玉多少能感覺到她的變化，心里想，可能霽云山真的有什么地方讓她厭煩吧。</p

　　霍君玉和阿雅在前面并肩牽馬而行，老安在后面看著，不由得生出男才女貌之感。老安皺眉，使勁搖了搖頭，似是覺得這感覺尤為不妥。</p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范錫故意安排的，但是楊姑娘這一路也確實沒有故意親近的意思，反而時常讓他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p

　　可若不是范錫故意安排，那也太過巧合了，與阿雅同行，老安總覺得不太踏實，卻又找不到問題出在哪里。</p

　　“也許是我多慮了。”老安咕噥了一句，更加關注阿雅和霍君玉的相處了。</p

　　一路上時不時會看到流落的災民，面無表情，衣衫襤褸，步履瞞珊的在官道上走著。遇上相對大些的郡縣，有駐軍守城還算安穩，可有一些小的村鎮，只有青壯巡邏，遇上大股災民事，根本來無力阻止。也有那父母官無用的小城，竟是兵匪一氣，橫行鄉里。</p

　　三人一路上也遇到過幾回流寇劫道，災民搶食，甚至還有一次被守城官兵攔下，要霍君玉交出他的赤焰馬。</p

　　流寇兵匪到好對付，霍君玉和老安三拳兩腳就能把人打跑，可那些瘦骨嶙峋的災民跪在你腳前，求你給一口吃的，霍君玉實在拒絕不了，便將他們的干糧分給災民。可是干糧有限，災民卻很多，給了這個，又有那個來跟他討要，霍君玉無法，便拿了銀子出來分給災民。沒過幾天，霍君玉身上的錢就花完了。</p

　　霍君玉分糧分錢，阿雅只在一旁看著，畢竟是人家自己的錢，而且災民確實也很可憐，即便她覺得有些不妥，也不好開口阻攔。</p

　　這一天，一行三人到了一處叫玲瓏鎮的鎮子。</p

　　阿雅看了看日頭，同霍君玉說道“霍公子，天色不早了，今日我們就在玲瓏鎮落腳吧。”</p

　　“哦，好，好的。”霍君玉答的有些心不在焉。</p

　　“你看，這有家如歸客棧，定是賓至如歸的意思，咱們就住這吧。”阿雅停下馬，對霍君玉和老安兩人說道。</p

　　老安無所謂，一路行來，都是霍君玉和阿雅兩個人做主，說走他就跟著走，說停他就跟著停，他一個護衛，只要保護好霍君玉的安全就行。</p

　　霍君玉見太陽已經半落，實在也不能再耽擱了，便也沒有開口反對。</p

　　阿雅將馬交給門口小二，先進去客棧。</p

　　霍君玉拉了老安一把，落后兩步悄聲問老安“安叔，你身上還有沒有銀子？”</p

　　老安摸了摸胸口，又掏了掏袖袋，說道“沒了。公子身上也沒錢了嗎？”</p

　　霍君玉皺著眉點了點頭，“今早結過飯錢，就只剩幾個銅板了。”</p

　　“那怎么辦，雖然杭州城有鎮南軍的聯絡點，可一天兩天的也到不了啊。”老安也發愁。</p

　　阿雅進門定了三間房，見霍君玉和老安還沒進來，站在門口不知嘀咕什么，便想去喚二人進來，卻看到兩個人愁眉苦臉的站那。</p

　　“霍公子，怎么了，你們怎么不進來？”阿雅問道。</p

　　霍君玉不知怎么開口，看了一眼老安，羞愧的轉過身去，叫他跟阿雅開口借錢，他好像真做不到。</p

　　阿雅奇怪，又看向老安，問道“安叔，怎么了？”</p

　　老安看了一眼霍君玉，他倒不覺得跟阿雅開口借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誰還沒有個需要江湖救急的時候啊。</p

　　老安說道“楊姑娘，不知方不方便，跟您借點錢？”</p

　　“借錢？”阿雅看向霍君玉，見他此時也轉過身，一臉期望的看著她，“霍公子的錢花完了么？”</p

　　霍君玉點點頭。</p

　　“那我要是現在借了錢給霍公子，你遇到災民還會把錢散給他們嗎？”阿雅問霍君玉。</p

　　霍君玉沒想到阿雅會問這個問題，他還以為阿雅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借錢給他們，畢竟自己和老安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們臨走時，范錫還要贈他金銀珠寶以示感謝。</p

　　霍君玉猶豫了一下，說道“應應該會吧，災民真的很可憐啊。”</p

　　阿雅一聽這答案，立馬回道“那我不能借錢給你。”</p

　　“為什么？過幾天到了杭州城我就可以還給你。”霍君玉不解的問。</p

　　老安倒是能明白阿雅為什么會有此一問，也知道阿雅為什么說不借。</p

　　“我剛才問了掌柜的，這里到杭州城還有五六天路程，這一路災民不斷，霍公子要借多少錢才能幫助所有的災民呢？且不說我有沒有，就算我有，都借給你了，我們三個不用吃不用喝每天住野地里嗎？”</p

　　霍君玉給災民分糧分錢的時候，笑的那么燦爛，那些得了他錢糧的災民給他磕頭謝恩的時候，他不顧地上泥濘，不嫌災民身上難聞的氣味，蹲下身去扶他們，這些都阿雅覺得這個人和她見過的其他人不一樣，他像爺爺一樣有一顆善良的心。可這并不能表示阿雅就認同他所做的一切。</p

　　霍君玉被阿雅說的臉色通紅，本想使性子說一句不借就算了，卻被老安及時拉了一下。</p

　　老安將霍君玉往一旁推了推，對阿雅行了一禮，說道“楊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出門的時候沒有想到會遇上這種情況，帶的銀錢不足。姑娘若是方便，便管我們主仆二人到杭州城的吃喝住宿費用，等到了杭州城，我們便可以找本家拿錢還給你。”</p

　　老安換了一種方法，讓阿雅管食宿，不讓霍君玉拿現錢，也就不怕他再把錢散給災民了。</p

　　阿雅看了一眼霍君玉，說道“安叔你太客氣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請救命恩人吃飯還提什么還不還的。別在門口站著了，先進來吃飯吧。”</p

　　“多謝楊姑娘。”老安拽著還別扭的霍君玉跟著阿雅進了客棧。</p

　　霍君玉也知道自己行事孟浪了。財不露白，他卻隨隨便便就掏銀子給災民，也是他們運氣好，沒有遇上大股災民，不然被災民圍住，那可是想平安脫身都困難。</p

　　往后兩日，不管是吃飯還是住店，都是阿雅付錢。阿雅不主動和霍君玉說話，霍君玉也不好意思先開口。</p

　　到了第三天晚上，三人錯過宿頭，只能露宿野外。老安打了兩只野兔，一只野雞，經阿雅的手烤出來也是異常的香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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