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望著他笑道:“你手邊就有一把刀。你若是個男子漢便應該用它來殺我。”
小喪神臉上神色盡是殺意。他鼻翼旁的肌肉抽搐著,把敷上去的白粉都快抖掉了。但半晌后,終是哈哈一笑道:“你想激我上鉤,卻沒那么容易。你沒有刀,只希望我給你送一把,是不是?”
“你不敢嗎?”陸恒緊緊盯著他。
小喪神想了想,撥弄了一下刀子,忽然說道:“這樣吧,咱們打個賭。若是你贏了,這把刀就歸你。不僅如此我還會解開鎖鏈,和你公平決斗。”
“好。”陸恒想也不想便答應道。“怎么賭?”
“這是事關生死的賭局,切不可有半點馬虎,你一定要聽清楚了…”小喪神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而富有磁性:“你躺在大海中,溫暖的波濤一起一伏,把你推向遠方…”
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黃銅球,正在有節奏的緩慢搖晃著。
陸恒仿佛著了魔般,眼神隨著銅球擺動,口中喃喃自語道:“我在哪兒,我該做什么?”
原來這便是小喪神的絕技——離魂術。他與陸恒對話時,通過聲音、語氣以及銅球等種種手段,讓陸恒的神志進入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到了這一步,陸恒幾乎和嬰兒一般毫無防備。
小喪神嘴角露出殘忍的笑,依舊輕聲道:“你要去的,是溫暖而黑暗的墳墓。在那里,你會得到徹底的放松,永遠長眠下去。你準備好了嗎?”
陸恒木然點了點頭。小喪神一甩手,小刀劃著寒光落在陸恒腳邊。
“撿起刀子,在你的脖子割下去。一刀過后,什么痛苦都會消失不見。來,聽我的話,動手吧。”
陸恒面無表情的撿起小刀,抵到左側的血管旁。“是這里嗎?”
“是的,是這里。快割下去。”
小喪神的聲音中忽然夾雜了一絲急躁,但他馬上掩飾道:“你是最好的,也是最棒的。割吧,我會為你感到自豪的。”
但陸恒卻把刀子換到右邊。“那這邊怎么樣?和左邊比起來哪個更好些?”
小喪神愣了,他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但他腦子轉得飛快,立刻柔聲道:“你覺得哪邊好都可以。你知道,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持的。好了,割下去吧。”
但陸恒卻把刀子拿開了。微笑著說道:“我看你的脖子倒是不錯。”
小喪神大驚失色:“怎么…你?”
這時只見陸恒的雙眸變成璀璨的金色,最中心的瞳孔卻像深淵般瘋狂吞噬小喪神的意志。
他看見兩輪漆黑的太陽。
陸恒說道:“把我身上的鎖鏈打開。”
小喪神只感到額上盡是冷汗,但兀自強撐著說道:“開什么玩笑,你以為…”
但話音未落,他驚奇的發現身體不受控制的動了起來。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雙開暗門上的機關,取出鑰匙,然后朝陸恒走過去。
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停下!快停下!”叫了幾聲后,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根本聽不見自己聲音,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張嘴。
小喪神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只能像個看客般旁觀這一切的發生。
但現在究竟是誰在控制他的身體?忽然間他望見了陸恒,那兩道目光讓他毛骨悚然。
陸恒微笑道:“你為了對付我的確花了不少心思,我應該表示尊敬。但你本應該調查得更細致一些才是。我曾經和六大派的大批人馬戰斗過,你以為殺退他們全憑武力嗎?”
小喪神失聲道:“那莫非是…”他一張嘴,才意識到自己早說不出話了。
陸恒卻懂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雙眼。
“不錯,這雙眼睛也幫了不少忙。我有一種神奇的天賦,就是生氣時會開啟這雙金色的眸子。
它具體有什么用我也沒有詳細了解過,不過似乎可以扭曲人的精神,達到和你練的那種離魂術差不多的效果。
據我所知,幻術厲害與否完全取決于使用者的精神強度。在這方面,你能勝得過一個沒有心的人嗎?”他笑了笑:“看樣子是勝不過的。”
這時鎖鏈已經被解開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陸恒活動活動手腕道:“我說過,你會給我打開它的。好了,現在給我講講你們的計劃。”
小喪神的意識怒吼道:“放屁,絕不!”
但嘴巴卻緩緩張開,說道:“真正的彎刀死士已經混進大悲寺中,等子時一到,他們便會換上僧兵的白衣開始殺戮,然后這件事會被安到泥菩薩頭上。”
“嗯,然后呢?”
喂!喂!別說了,再說下去我會比死還慘的!給我閉嘴啊!
“…然后扎西巴桑會讓他的女婿程雄從太守府出兵,以緝拿兇犯的名義兵變,斬殺泥菩薩后自立為宗主。”
“那么幕后主使就是扎西太守了?”
天吶,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還有人質扣在他們手上啊!
“…看起來是他,但一切更像是他的女婿在謀劃。那小子比草包扎西厲害得多。”
陸恒點頭道:“很好,我要知道的就這些。”他推開門,冷風夾著雪花嗖的灌進來。
“你看,地上有一把刀子,它會帶你去往溫暖而黑暗的墳墓。拿起來,在脖子上劃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不要啊!不要啊!
屋子里血濺五步。錦官城中歡樂的氣氛正在逐漸升溫,已是戌時三刻了。
大慈寺中派出的官方游行隊伍毫無疑問是今晚的主角。除了那尊彌勒佛及諸尊者群像外,更有誦經、唱經隊伍,以及七寶蓮花大座燈等演出,華麗和震撼程度都是民間游行隊無法企及的。
各地來慕名而來的僧人經嚴格的核查后已被允許與隊伍通行,能得到這樣的機會,是一項殊榮。
一名漢人和尚望向周圍,嘆為觀止。他贊嘆道:“我佛慈悲,如此勝景實在讓人心悅誠服。泥菩薩宗主入川之舉雖有不妥,但如此弘揚佛法,也足以抵消她的罪孽了。”
他旁邊是名高大的番僧,一臉兇相。光禿禿的腦門上橫七豎八的疤痕不知是刀劍還是皮鞭留下的。他一聽有人非議宗主,便冷冷的道:“喂,兀那和尚,你說什么?”
那漢僧抬眼望去,嚇了一跳,只見惡凜凜一條大漢正盯著自己,慌忙擺手道:“沒…什么!在下只是…”
“阿彌陀佛。”番僧忽然雙掌合十,目光死死盯著漢僧。“這位師兄,出家人守具足戒,可不要說謊啊!”
“這…”漢僧猶豫片刻道:“貧僧以為,四川世世代代便是我漢人土地,攝政王率軍入川,似有…似有不妥…”
番僧眼露寒光,一把攥住漢人的手腕子,粗聲粗氣的道:“好哇!實不相瞞,我乃是攝政王的白衣侍衛。你身為一個漢人,沒殺你已是仁慈至極,想不到你居然敢非議攝政王她老人家。
跟我走吧,今年的敬佛節恐怕要請你在牢里過了!”
漢僧慌忙道:“我不過抱怨兩句而已,又有何罪?如此便把我關進監牢,這…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番僧才不管他,一拽胳膊便把他揪出隊伍。眼瞅著便要將他押走時,忽然有人咳嗽一聲:“且慢!”
番僧回頭一看,說話之人高鼻深目,眼珠兒呈藍灰色,乃是名胡僧。今晚的胡人可差不多都被抓了,這人又是誰?
侍衛忽然望見那胡人胸前掛著個十字項鏈,中間依稀是個受難的刑徒,猛然醒悟道:“此人莫不是景教主事方濟各?”
于是叉手行禮道:“敢問閣下可是景教方大主事?”他忌憚對方身份,言語中夾雜了三分客套。
胡僧哈哈一笑:“正是貧僧。”
白衣侍衛心中一翻個兒,只因景教僧人與佛教徒不甚相同,最喜多管閑事。只怕這方濟各要對自己拿人一事橫加阻攔。
果不其然,方濟各說道:“大和尚,我看這位漢僧也無非閑話兩句而已,何必非要治他的罪?難得今天敬佛節,這種小事便得過且過如何?”
侍衛心中老大不痛快,有心不從,又恐怕方濟各告到泥菩薩哪里。
泥菩薩為拉攏西域各國,對景教僧禮遇有加,尤其位方主事更是說一不二。因此,他若開口必沒有侍衛的好果子吃,反而還可能招來一頓罵。
這侍衛思前想后,實在是嫌麻煩,便抱拳道:“既然方大人開口,小可怎么的也得給個面子不是?”
說完又瞪了漢僧一眼:“小子,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再敢說宗主的壞話我立刻辦了你!”
漢僧嚇得一縮脖子,唯唯道:“是,是…”
直到侍衛走遠了,方濟各才回過頭來,和顏悅色的道:“這位師兄莫怕,他不會再找你麻煩了。敢問閣下法號,又是在何處修行?”
漢僧似乎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走出來,縮了縮脖子道:“貧僧名元覺,在五臺山清涼寺出家。”
方濟各點點頭:“哦!那是文殊菩薩的道場。敢問住持慧德師父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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