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駕馬車由北向南疾馳。在車里,離離抱著小狗睡著了。陸恒卻望著窗外。
今夜的月色很好。很適合殺人。
他忽然掀起簾子站到外面,對車把式說道:“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回頭。”
車把式當然只有答應了。他現在已經后悔為了一片金葉子便接下這有可能掉腦袋的生意。但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先保住性命才是關鍵。他沒命的催動韁繩,座下的青花馬撒開四蹄,潑風般向前奔去。
陸恒面對黑漆漆道路,忽然一伸手,掌中赫然多了幾枚極細的銀針。這種暗器在夜間發射無聲無息,極難躲避,不知道陸恒是如何發現的。他輕描淡寫一甩胳膊,忽聽兩旁的樹上幾聲慘叫,撲通撲通的掉下好幾個黑衣人。
車把式大驚,問道:“大爺,怎么了?”
“沒你的事,繼續趕路。”
車把式心想問了也是白問,于是把馬催得更緊了。這時他們身后的路上響起陣陣馬蹄聲,忽快忽慢,如同陰魂不散跟隨著大車。
陸恒忽然亮出長劍。
突然間一聲長嘶,一匹炭火般的紅馬飛快的從背后趕來。馬背上的人手持一桿長槊,身上的盔甲和馬匹一般殷紅。他二話不說,挺槊便刺。
槊這種兵刃如果用于步戰,幾乎沒有半分威力。長度和重量都限制了它的發揮。但如果給使用者配上一匹好馬,槊便成了兵器之王。
使用者只要將其平端,在慣性的幫助下,它可以無堅不摧。世上沒有一面盾牌可以擋住馬槊的沖擊。
但陸恒不需要擋住它。他長劍圓轉,只輕輕一撥,便將長槊推到一旁。騎士不甘心,將馬槊舞得游龍相似,寸寸不離陸恒要害。
陸恒笑道:“好功夫。”
他左右撥擋兩下,在第三合削斷馬槊。
騎士一愣,馬便慢了。大車飛也似的奔出幾個身位遠。那騎士失了武器,追也沒用,只得狠狠的大叫一聲,把槊桿撇在地上,不再追趕。
這時車廂中的離離忽然叫道:“大哥…”
陸恒道:“我沒事,你睡你的。”
離離嗯了一聲,翻個身又睡著了。
馬車仍在狂奔,陸恒說道:“車老板,別慢下來。只要能堅持到天亮就沒事了。”
這時空中傳來嘈雜的振翅聲,竟是無數只蝙蝠。它們像一陣黑色的風暴卷向馬車。車把式縱然無懼,馬匹卻驚了,車廂顛簸起來。
陸恒出手如電,一劍便刺死一只蝙蝠。但無奈數量甚多,殺得幾只也無濟于事。
只見所有蝙蝠突然聚到一起,蠕動不停,在一片黑色中居然出現個面目兇戾的男子。他提著尖利的嗓音道:“小子,你的人頭我‘血神狂蝠’便收下了!”
陸恒道:“很好。”空中突然打了道閃,這才是陸恒真正的速度。
血神狂蝠的身體被切開,他驚慌失措的大喝道:“疾!”一陣黑煙過后,人不見了,又重新變成蝙蝠四散紛飛。
陸恒對準其中一只特別小的蝙蝠,手腕輕抖。只聽嗤一聲輕響,血神狂蝠的尸體從半空墜下來。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身后突然亮起無數火把。潛伏在黑暗中的人們終于現身了。他們不準備再繼續單打獨斗下去,而是一窩蜂的涌上來。
車把式忽然大叫:“客官,前面有座吊橋!”
陸恒道:“過去。過去就沒事了。”
這座橋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橋板已有不少殘缺,繩索也似乎有些腐朽了。更可怕的是,橋下云氣縱橫,是望不到底的深淵。
車輪剛一觸到橋板,吊橋便搖晃起來。
離離忽然在車廂里叫道:“大哥,又怎么了?”
“咱們蕩秋千呢,你睡吧。”
“多大的人了,還這么喜歡玩…唉。”嘀咕完一句,離離很快又睡著了。
追趕的人群也爭先恐后的踏上吊橋。橋身發出痛苦的呻吟,搖搖欲墜。
車把式用盡全力催動牲口,就在青花馬的前蹄離開吊橋的一剎那,陸恒突然揮出長劍。吊橋被斬斷,追擊的人們慘叫著墜入云霧中,很快便沒了聲息。
其余的人站在對面,不甘的望著馬車。
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他們忽然像黑灰一樣隨風消散了。夜是屬于黑道的。現在他們的時辰到了。
車把式猛地一勒韁繩,長聲道:“吁!”青花馬終于停住四蹄。它也明白危險過去了。
離離抱著狗鉆出來,打著哈欠問道:“你們到底干什么來的?攪得我一晚上沒睡好。”
陸恒道:“沒什么。”又對車把式道:“好了,你走吧。”
車把式如蒙大赦,駕著馬車離開。他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賣掉馬車,再不做這么危險的生意了。
天光大亮,陸恒環顧四周。這是一片樹林,綠影搖曳,清風拂來,讓人說不出的舒服。
離離已經迫不及待的在地上鋪起一張餐布,她擺上燒餅、臘肉,對陸恒道:“大哥,該吃早飯了!”邊說著,邊偷偷往嘴里塞吃的。舔舔自然也不肯落后,咬住一塊肉蹲到樹下嚼起來。
陸恒道:“你們先吃,我不急。”說罷長長伸了個懶腰。
這時只聽東面一陣馬蹄聲,十幾匹雪白的駿馬來到他們面前。馬上的人各個青衫方巾,做書生模樣。為首的是位風度翩翩的佳公子,他揮手止住眾人,也不說話,笑吟吟的望著陸恒。
忽的,東南方向傳來一聲佛號和一聲道號。聽聲音遙不可及,似有數里之遠。但片刻之后一僧一道幾乎是肩并肩的從林中飛奔而來。兩人寬袍大袖,仿佛足不點地的神仙一般。
他倆停住腳步,哈哈大笑。
道人說道:“元覺和尚,貧道終究是慢了半籌。”
這道人瘦得皮包骨,但自有干巴巴一團精氣神。他背后的長劍竟和陸恒一樣也有四尺來長。
僧人道:“凌道兄何必過謙,你們武當的輕功天下誰人不知?只是你深諳抱殘守缺之道,始終不肯比我快,卻更難做到了。”
道人笑道:“好憊懶的和尚!”
兩人說完朝先來的白衣書生一施禮:“見過鄭公子。”說罷站定,也不和陸恒搭一句話。
離離奇道:“大哥,這些人怎么了?好像沒看見咱們一樣。”
陸恒道:“人家就喜歡視而不見。吃你的吧。”
離離一噘嘴,自言自語道:“不吃飯我就幫你打掃了…”說罷把手伸向陸恒的那份燒餅。正這時,她忽然睜大眼睛,下巴半天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