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聽完阿郎的遭遇,眼中充滿淚水。她捏緊小拳頭在桌子上重重一擊:“太過分了!”
老人繼續道:“今天便是那對賊男女來收保護費的日子,我們合計了,寧可把這錢給殺手也絕不給他們!不過…”說道這兒,老人欲言又止,仿佛很為難的樣子。
離離雖然是小孩兒,但飽經患難,心思比同齡人敏捷得多,眼珠一轉便明白了。
“你是想讓我們做的干凈利落些,別讓人查出是你們背后指使的!”
老人道:“小娃娃說話忒不中聽。但…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吧…”
離離扭過頭問陸恒:“大哥,咱們要不要接這單生意?”
陸恒剛吃掉一塊燒餅,正在喝茶。他慢悠悠的說道:“你想要錢?直接搶這些人的就是。何必那么麻煩?”
鎮民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竟是個強盜頭子。
離離忙對眾人道:“你們別慌,我大哥腦子有時候不好使!我解釋兩句他就懂了!”
她跳下凳子,對陸恒道:“錢不能用搶的!只有幫了人家的忙,或為人家出了力才可以收錢,這是我爹爹告訴我的。咱們是好人,不能搶劫。懂嗎?”
陸恒喃喃自語道:“好人…好人…”
離離忽然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你聽我的就對了,乖!”
她面向眾人,一腆胸脯道:“我大哥已經答應幫忙了。按理說我們收費起碼得一百兩銀子!但我大哥吃了你們的餅,就少要一點吧。嗯…兩條臘肉加上十個燒餅就可以。記住了,燒餅一定要現烤的哦!”
鎮民呼啦跪倒一大片,齊聲道:“多謝大俠!多謝大俠!”
離離道:“大家伙兒先拿上細軟,到附近山上躲起來,明天一早再回家。”
眾人又是千恩萬謝,接著便去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偌大的鎮子竟連人影都沒了。
離離帶著舔舔去放風,只剩陸恒一人獨坐。
西北的氣候變化無常,前一刻還穿著棉袍烤著火,可能下一刻卻恨不得脫光膀子。正午時分,太陽火辣辣照著地面,離離抱著狗,滿頭大汗的跑回來,大叫道:“大哥,人來了!”
只聽路上響起噠噠的馬蹄聲,一男一女來到茶棚前。女的長相平平,臉上還生著幾點麻子,神色中自有一股驕橫之氣。男的卻是眉清目秀,模樣頗俊。
女子一皺眉,突然罵道:“那群天殺的村夫都死哪兒去?”
她忽然看見陸恒,便用手一指道:“喂,你有沒有看見別人?”
陸恒充耳不聞,又給自己倒上杯茶,不緊不慢的品著。
女子大怒:“喂,跟你說話呢,你聾了?”
男子卻瞥見桌邊上那把四尺來長的寶劍,輕輕拽了拽女子衣角:“師姐,需謹慎行事…”
女子卻狠狠一甩手:“謹慎謹慎,還不是信了你的鬼話才鬧成這樣?我一年給你的零花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兩,你卻還嫌不夠,非要干收保護費的事。現在倒好,出了人命不說,鎮子上的人也跑了個精光,要是他們再去我爹面前告狀可怎么辦?”
男子笑道:“區區幾個賤民,哪有這個膽子?我看是怕了咱金風堂呂女俠的名頭吧!”
這句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姓呂的女子不禁洋洋自得起來。
原來這女子便是呂鳳。男的是她師弟方杰。
呂鳳姿色中下,脾氣又跋扈,是以老大不小了也無人上門提親。方杰卻盯上了她家的錢財,軟磨硬泡的和她勾搭在一起。
此后果然呂鳳每年都在他身上花大把銀子。但方杰生性浮浪,在什么窯子、賭坊都喜歡充大爺,因此錢來得快揮霍得更快。后來他琢磨出個妙計,就是攛掇呂鳳借她爹的名頭收保護費。
他為人能說會道,特別懂得哄騙女人。再加上呂鳳沒什么頭腦,兩人便一拍即合,干起這等下作的事來。
當時天下大亂,有刀就是草頭王。金風堂雄踞塞上,門徒上千,隱隱有割據之意。呂大小姐一亮身份,百姓自然是不敢造次,只有乖乖交錢的份兒。
但他們沒成想在張灣鎮碰上了一群頭硬的人,一差二錯,最終鬧出人命。
只可憐那阿郎,好端端的小伙子就被他們逼死了。
但這對師兄妹并不打算善罷甘休,今天他們拿定主意,不讓這群鄉巴佬知道厲害絕不算完。
呂小姐瞄了一眼陸恒的長劍。她是識貨的人,看出這把劍是寶兵刃,不敢和陸恒動粗。
但一轉頭望見抱著狗的離離,她立刻提高嗓門道:“小叫花子,我問你,鎮上的人都哪兒去了?”
方杰摸出兩個銅錢扔在離離腳邊,趾高氣揚道:“說清楚點,爺賞你!”
離離冷冷的盯著兩人,一句話不說。
呂鳳眼眉倒豎,將馬鞭凌空一抽,鞭梢啪的爆了個脆響。她威脅道:“要是不說下次便抽你臉了…”
話音未落,離離懷中的小狗一呲牙,先汪汪的朝她吠起來。
呂鳳大怒,喝道:“狗崽子,著打!”那條鞭長蛇般揮向小狗。
離離嚇壞了,猛一轉身把狗護在懷里。只聽“砰”的一聲,鞭子擊中后背,頓時皮開肉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呂小姐打狗不成,心中更怒,舉鞭又要打。但沒想到鞭梢被人一把拽住。定睛一看,原來是剛才一直喝茶的那人。
直到這會兒,她才仔細打量陸恒。這一看竟連眼睛都挪不開了。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男子,和這人一比,自己的師弟簡直連爛泥塘里的癩蛤蟆都不如。
她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柔和許多,說道:“少俠好功夫。若是喜歡這鞭兒,我送你就好了,何必搶呢。”
陸恒卻淡淡的問道:“你為什么打她?”
呂鳳一愣:“誰?你說這小叫花子?”
在她眼里,叫花子根本不能算是人。
陸恒道:“她不是叫花子,她叫離離。我再問你一遍,為什么打她?”
呂鳳平時極少柔聲細氣的和人講話,今天如此抬舉這男的,他卻毫不領情。呂小姐一縷柔情變成怒火,惡狠狠道:“不為什么,姑奶奶就是想打,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