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月光總是皎潔并且柔和的,鋪灑在水面上,像是一條薄紗。
遠處可以看到城市璀璨的燈光,但在小公園內卻非常的安靜。
在涼亭內,少女攥緊拳頭質問著,她實在不理解眼前的那個人。
她曾經無比憧憬的那個人,怎么會在這里逡巡不前呢?
“退縮嗎?”姜荼咀嚼著這個詞匯。
“是的,大家都認為堂堂的X畏懼了,害怕慘敗,害怕輸得一敗涂地,所以才選擇避戰,大家對此可都是十分失望的呀。”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甚至當她收到消息,那個人約她見面的時候,她多是誠惶誠恐的。
但真的和他面對面以后,她還是自然而然的將所有的想法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
“所以你就假扮我,去電視臺接受訪談,認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平息質疑,或者說,是引起我的注意?”
姜荼面對她的質疑,依然保持著平靜的心情,他慢條斯理的詢問道。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原本大家都是很團結的,都是在期待著你能站出來反擊,大家都寄托了希望呀,但凡是別人在提出質疑,或者嘲笑,我們都是堅定不移的為你辯解的。
可是一天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你卻始終沒有任何的動作,這讓大家失望透頂,再次面對質疑的時候,大家都不敢吭聲了,因為那股堅定不移的信任,已經動搖了你明白嗎?”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說這些話,但在這個時候她果然還是控制不了那許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畢竟她連那么瘋狂的事情都做了,難道還在意這些旁枝末節么。
“非常抱歉。”姜荼微微躬身說道。
“抱歉?”樂瑤訝異的看著他。
她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固執并且冷酷的家伙,但沒想到在月光下還能聽到他溫聲的致歉聲。
“請原諒我的任性,其實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我都是一個人默默碼字的,你剛才說我的碼字生涯是多少年呢?”姜荼平靜的問道。
“三…三年…”樂瑤將所有的不滿說出來以后,忽然間感到有些心虛。
如果他能斥責自己一番,或者惱羞成怒之類的,她都可以接受。
然而對方卻是如同這悠遠綿長的月色一樣平靜,這就給她惴惴不安的感覺。
“準確的說,是七年。”姜荼輕聲說道。
“什么?七年?”樂瑤愣了一下,對于這個數字十分吃驚。
“怎么,很意外嗎?”
“可是我能夠查到的,X老師您的最早碼字記錄,是三年前呀,我也是那個時候偶然看到的。”
樂瑤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七年前我第一次在網絡上發表小說的時候,大概才…這么高吧?其實如果非要追溯,還有追溯到某個炎熱的夏天,用鉛筆寫下的一個小小的故事,只不過那個故事沒有等到結尾。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稀里糊涂的,越寫越多,寫滿了一個本子,兩個本子,到后來一個紙箱子,裝滿了一箱子的作業本。”姜荼慢悠悠的說著。
“然后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忽然想著,不如上傳試試吧,以此為契機,一發不可收拾,不知不覺七年了,你覺得我總共發表了多少字的作品?”姜荼自顧自的說著,詢問道。
“大概…兩百萬字…”樂瑤將她知道的幾本書加在一起。
“后邊還要再加一個零。”姜荼笑著說道。
“兩百萬字后邊加個零是…兩千多萬嗎?”樂瑤吃了一驚。
“準確的說是兩千四百萬字,你知道要完成兩千多萬字的稿子需要多久的時間嗎?”
“我…我不知道…讓我寫一個八百字的作文,我都要糾結很久…”樂瑤低著頭小聲說道。
“最高峰的時候,每天將近三萬字,持續了半年多。”
“三萬字?那就是…四十個作文?”
“那大概是四年前。”
“四年前的X老師…”
“那時候我還沒用這個筆名,你覺得我用過多少個筆名?”
“我知道的大概是…四個…”
“準確的說是二十七個。”姜荼繼續說道。
“這么多…”
“多嗎?二十七個筆名,兩千多萬字,但最后能夠讓人記住的,也不過只有一個,以及區區幾十萬字而已。”
“怎么會…”
“其實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差不多有六年的時間處在無人問津狀態,每天回到家里,在電腦前敲鍵盤到三四點鐘,也許更晚,白天在教室里呼呼大睡,日復一日,也許這種狀態會一直持續下去吧。直到某一天,忽然得到幸運女神眷顧了,忽然有人認識你了,你覺得我的心情是怎么樣的?”姜荼回過頭問道。
“應該是…總算得到認可了那種喜悅吧?”樂瑤不太確定的說道。
“喜悅?不對的哦,我感到很惶恐,很不安,我覺得這些東西距離我很遠,非常的不真實,我只是和往常一樣碼字,會寫一些亂七八糟,甚至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故事,也就這樣寫著,一直以來都是孤軍奮戰,不會去理會別人怎么評價,噢,這里犯了語法錯誤,噢,那里在水,噢,還有那里好蠢的對白呀,還有那個人簡直莫名其妙,這實在是太尷尬了吧,凡此種種。”
“但是也是有很多人是支持您的!”
“是的,還是有很多人是支持的,這讓人總算感到很欣慰吧,一個人在孤獨的夜里走了很久很久很久,然后忽然間身后跟著許多人,他們會讓你跑,讓你跳,讓你沖刺,你是什么感覺?”
“這個…”
“有沒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一只猴子一樣?有的時候我會想,為什么一開始的時候看到的不是鼓勵,而大多數是惡毒的咒罵呢,幾年前當我很認真的對待那些評價的時候,沒有鼓勵,也許是有的吧,無數的聲音中,有一個是支持的,但很快就被咒罵給湮沒掉了,這實在是一段很奇怪的旅途,對嗎?”
他回過頭看向少女,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