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長大以后當歌姬

　　當姜荼抵達高鐵站的時候，是下午五點五十分，距離他要接的那趟高鐵到站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他穿梭在人群里，打算到出站口等候，他注意到在高鐵站的各個路口，都張貼著海報。

　　倘若只是普通的海報也就罷了，可這些偏偏都是BERSERKER的動畫宣傳海報。

　　在作者一欄更是留有著“X”的字樣，甚至在旁邊還配有一個戴著貍貓面具的男子的剪影。

　　“這幫家伙都在搞什么呀，不是說了很多次別把我的樣子給印上去…雖說只是個剪影，可是看起來還是覺得怪怪的，果然直面自己的作品，會感到很中二，很難為情的吧？”姜荼一陣扶額，嘆了口氣。

　　起初他寫這本書，僅僅是出于對文字的熱愛，希望能夠得到別人的認可，畢竟在此之前他已經有過多年的創作經歷，可是無一例外均是以失敗告終，這讓他備受打擊。

　　但這本BERSERKER甫一問世，就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在沒有成名之前，只要有一個讀者就會非常激動，可成名以后，被人大街小巷的議論，真是太羞恥了，唉，還有四分鐘嗎？說起來已經有五年沒有見過小音了吧？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小學六年級的暑假。”

　　姜荼看了看時間，時間指向五點五十六分，這個時候他腦子里浮現起五年前那個夏天的場景…

　　“小茶，小茶，你等等我，你要到哪里去呀，不是說好了今天我們一起去捉獨角仙的嗎？”夕陽的余暉下，一名小女孩氣喘吁吁的追著，她看起來十來歲的樣子，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戴著頂咖啡色草帽。

　　她的附近是一片視野開闊的牧場，綠草成蔭，黑白相間的奶牛在柵欄內低著頭吃草，不遠處有風車在微風的吹拂下有一陣沒一陣的晃動著，而她的正前方，則是一名背著單肩書包，年紀和她相仿的小男孩。

　　“都說了多少次了，那個字念‘荼’，是‘如火如荼’的‘荼’，意思是一種白色的小花，才不是喝的那種‘茶’，真是的，你就不能長點記性嘛？”小男孩回過頭來，他一手拎著書包，一手抄在褲兜里。

　　由于年齡還小，還沒有張開的緣故，他看起來很瘦弱，頭發烏黑而又濃密，一看就是疏于打理，非常懶散的類型，他言談里頗有幾分抱怨的意思，微風輕輕吹過，吹亂了他的頭發，搖擺著女孩的裙角。

　　“噢，我記下了，小茶…不對，是小兔！小兔你居然認識這么多字，好厲害呀。”女孩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改口，她向男孩投過去欽佩的目光，在她看來，他可是除了她父親和兄長以外第三厲害的人。

　　“不是‘兔’是‘荼’，這個字是這樣寫的…”男孩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蹲在地上，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寫出這兩個字，告訴女孩這兩個字的區別，在兩人身后不遠的樹叢里有兔子和松鼠探頭探腦。

　　“可是兔子和那個什么‘荼’不都是白色的嗎？”小女孩歪著腦袋詢問。

　　“誰說都是白色的，前幾天劉奶奶家不是剛出生了一窩小灰兔嗎？”男孩舉出例子進行反駁。

　　“好像還真的是耶，不過不管是小白兔還是小灰兔，都很可愛就對了，就跟小兔…小荼你一樣！”小女孩右手食指指著下巴認真想了片刻，回想起小兔子剛剛出生的樣子，一下子笑了起來，臉上有淺淺梨渦。

　　“我跟可愛倆字兒完全不沾邊好吧？真是的，陸叔叔那么聰明一個人，怎么生了你這樣一個笨蛋女兒。”男孩幽幽嘆了口氣，他口中的陸叔叔是他父親的摯友，是個總是穿著白襯衣，戴著眼鏡笑瞇瞇的中年人。

　　“正因為我笨，才能襯托出小荼你的聰明嘛，嘻嘻嘻嘻，對了小荼，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去哪里呢！”小女孩即便被人當面說是“笨蛋”也不生氣，因為也只有他才能這樣說她，若出自別人之口，她肯定翻臉。

　　“哦，你說這個啊，當然是要回去了，我已經在這里待了一個夏天了，該回去上學了，乘坐二十分鐘后的那班車，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到家里。”小男孩看了看時間，偶爾有汽車從他們兩人的身邊經過。

　　“唉？小荼你…要走了嗎？”小女孩忽然停了下來，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她，一下子有些失落。

　　“因為是放暑假，我那對沒有責任心，只顧著自己浪漫的父母跑去國外旅游也不帶上我，將我扔到鄉下奶奶家度過了兩個多月來著…嘛，現在暑假結束了，得回去上學，小音，你也要開學了吧？”

　　小男孩回過頭看向漸漸被他甩在了身后的鎮子，有十幾歲的少年騎著自行車在空曠的路面上追逐競賽，也有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頑劣孩子拿著粘竿在捕捉夏日里最后嘶鳴的暮蟬，天空中還有鯉魚風箏。

　　“嗚嗚嗚，居然要上學了嗎？好討厭呀，我一點都不想上學，老師好兇的…”一聽到“上學”倆字兒女孩就犯暈，對她來說，上學可是最可怕的敵人了。

　　“不想上也得去上！每個人的人生都是注定了的，按部就班的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然后工作，成為一名老師，或者醫生，再或者公務員什么的…雖然我也不太懂，但大家都這樣說。”男孩瞪了她一眼。

　　“不要不要不要才不要，我才不想成為老師那樣兇巴巴的，也不想當醫生，公務員又是什么？”小女孩使勁兒的搖頭，在她看來當老師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大概就是給大家服務的那種人吧？我猜的，我也不太清楚…我說小音，你這也不想做，那也不想當，你究竟想做什么呀你。”小男孩有些不耐煩了。

　　“對了，小荼，你的家是在天海市吧，我聽哥哥他說起過，他就在那里上大學來著。”小女孩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問起了男孩有關天海市的事情。

　　“沒錯，就在天海市，乘車的話…三個小時差不多就到了，也沒什么好玩的地方，天天都冒出一大堆歌姬呀，明星呀什么的，真是煩死…”小男孩回想起城市的生活，不斷搖頭，印象就是烏煙瘴氣的。

　　可不像在這里，空氣里都彌漫著青草香甜的氣息，要不是得回去上學，他還想多待一陣子。

　　“哎？歌姬明星嗎？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小女孩的眼眸中閃爍出奕奕神采來。

　　“喂喂，小音，你該不會…”小男孩試圖勸說她兩句。

　　“決定了！”她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的堅定。

　　“決…決定什么？”小男孩沒來由的感到有些心虛。

　　“等我長大了，要成為歌姬！”小女孩說的斬釘截鐵。

　　“哈？”小男孩驚得目瞪口呆。

　　夕陽余暉下金燦燦的，搖搖晃晃的大巴車順著蜿蜒曲折的公路行駛過來，它停了下來，它又走了。

　　停下來的只是中途，不是歸途。

　　它帶走的不止遠方，還有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