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帝劉恒是一個知恩圖報之人,所以對于幫助他成功上位的四位老臣,陳平、周勃、灌嬰以及張蒼都異常感激,所以重賞了幾位老臣,也重用他們。同時劉恒深知這四位代表的還有他們身后舊勢力,所以只要把這四位的情緒擺平了,舊勢力也就擺平了。
周勃做為幫助漢文帝劉恒上臺的最積極代表,所以劉恒給周勃的報酬也十分的豐厚,但這反而使周勃有些飄飄然了。
在高祖劉邦在世時,周勃性格張揚做事也很強硬,但劉邦用人的能力極強,所以可以壓制周勃;但漢文帝劉恒就不一樣了,劉恒作為后生晚輩,對老臣既敬重又畏懼,所以周勃張揚的風格就給劉恒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周勃現在身為漢朝右丞相,文武百官之首,平時的工作就是與漢文帝打交道,他自認為自己于劉恒有大恩,盲目的以元老自居,不把年輕的漢文帝放在眼里,加上他的性格心思都不如陳平,所以就無法看透漢文帝其實是一個內心極其強硬的主子。
在朝會上時,周勃的言行舉止越發放肆,漢文帝依舊對他相當敬重,但漢文帝其實已經在一個爆發的邊緣了。
袁盎本是楚地之人,在呂后時期,袁盎做了呂祿的家臣,但其見呂祿快要倒臺了,于是轉投了大哥袁噲門下,袁噲同時保舉了袁盎為中郎,也就是皇帝的近臣。袁盎本人性格剛直,有才干,所以一度被漢文帝所賞識。
一日早朝之后,漢文帝劉恒目送周勃下朝,但其目光迷離,若有所思。在其一旁的袁盎發現了這一點,于是在劉恒前往后殿之后,袁盎開始詢問了。
“陛下,您認為右丞相是一個怎樣的人。”
劉恒聽見后注視著袁盎,但袁盎的視線也毫不后退,劉恒這才開口說道:“朕認為他是匡扶社稷之臣。”
袁盎聽見后卻說:“陛下,微臣認為右丞相只是功臣,卻不能稱為社稷之臣。社稷之臣應當是與陛下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當初在呂后掌權之時,諸呂胡作非為,擅自為王,劉氏的局勢危急萬分。而當時身為太尉的周勃掌握著兵權卻不能反正。而等到呂后去世,群臣共同討伐諸呂時,周勃掌握兵權,順勢而為而已。因而只能稱作功臣,不能稱作社稷之臣。周勃見陛下你年輕,所有有驕橫欺主之意,陛下又謙虛退讓,這會讓其更加驕橫的啊。”
劉恒聽到袁盎的說法后,思索了一會便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諾。”
經過了若干天的沉寂后,漢文帝終于找到了打擊周勃的理由。
一日朝會之上。
漢文帝看著手里地方呈上來卷宗,問向周勃:“國家一年審理多少件案子啊?”
周勃對于這個問題很詫異,但是經過他思索后發現并不知道,于是回答:“微臣對于此事不清楚。”
漢文帝又問道:“國家一年的收入多少錢糧,支出多少錢糧啊?”
周勃開始慌了,一邊搖頭一邊擦汗,汗水多的把背脊衣服都弄濕了。
漢文帝見周勃答不上來,心中升起了滿足感,說道:“丞相應當做丞相該做的事,不應該做丞相所不該做的事。”
漢文帝轉而去問陳平同樣的問題。
陳平則回答道:“這些事都有相應的官員分別掌管,一年審理多少案件,陛下可以詢問廷尉,一年錢糧的收入與支出,陛下可以詢問治粟內史。”
漢文帝笑著說道:“既然各項事務都有其負責的官員,那要兩位丞相有何用?”
陳平從漢文帝的語氣中聽出了不滿,當即回答道:“丞相的職責抓大局,讓負責各項事務的官員把事做好,讓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漢文帝先是對陳平的回答感到詫異,隨即笑道:“左丞相的回答言之有理啊!”
漢文帝如是說陳平,就是一種變向的貶低周勃。
周勃聽見后感到十分尷尬。
朝會結束后,周勃快步追上前面的陳平,看著周圍的文武百官,小聲的說道:“老兄為啥不暗地的教教我呢?那樣的話,就不至于我在皇帝面前出丑了啊!”
陳平則笑著說道:“老周啊,我們當丞相的就是要對陛下的各種問題應對自如,這還用教嗎?而且如果問題不一樣,那該從何教起?”
陳平的回答另周勃低頭無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才能遠不如陳平,于是也對自己未來產生了懷疑。
周勃回府后將今日之事告訴了自己的家臣,而家臣給出的答案是現在的周勃功高蓋主,所以該退位了,不然等漢文帝將屠刀舉起就完了。
周勃也明白了,于是只好向漢文帝提出了病休,而漢文帝則爽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
同時漢文帝為了表示對周勃的尊重,廢除了內閣設置左右丞相的體制,從此只設置一個丞相。
陳平再一次的登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
陳買同時也知道了陳平再次得權的消息,但陳買心中有些不安,根據漢文帝對于周勃的態度,顯然是功高蓋主的老臣心生不滿,陳平同樣是功高蓋主。
在家中,陳買問向陳平:“父親大人,您這次再次掌權,不見得是件好事啊。”
陳平僅僅只是看了陳買一下,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不要緊,因為我和陛下是同一類人,與老周不是一類人,老周性子直爽,所以有時會觸碰到陛下的逆鱗,而我不會,陛下還需要我這把老骨頭為他做事呢!”
“那這樣,豈不是高枕無憂了!”陳買笑道。
“不是那樣也差不多了!”
在一旁的小陳安也知道,確實陳平后面是一直擔任了丞相,但他的時間缺是不多了,想到這里,小陳安有些淚眼婆娑了,不過陳平和陳買都沒有看到。
陳平躺在病榻之上,雙眼無神,一會又閉上了;神智有些不大清了,口中時常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陳買坐在床榻旁邊,陳買的妻子竇氏同樣也跪坐在一旁,不時還會傳出抽泣聲,陳買的大兒子陳恢和小陳安同時也在地上跪坐著,小陳安已經四歲了,仆人們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沒有言語。
陳買已經中年了,但這時像個小孩一樣握著陳平的手說著:“父親大人,父親大人不要急,太醫已經在路上了,您、您再等等就到了!”聲音有些顫抖。
陳平則如遲暮老人一般,小聲的說道:“來、來不及了。”
“父親大人沒事的,放心,沒事的。”陳買的聲音更加顫抖,隱隱有了抽泣聲。
“恢兒,小安呢?”陳平突然詢問道。
“阿翁,我們在這呢!”陳恢回答道,聲音如同陳買一般,起身走到床榻前。
小陳安同樣走到病榻前,但卻沒有任何表情,如果在外人看來,陳安這就是沒有孝心的體現,但二世為人的他很清楚,這種時候,陳平是不希望看見他們哭的。
陳平強行睜開有些渾濁的雙眼,看著旁邊的陳恢和小陳安,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陳平緩緩開口道:“恢兒他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能力我最為清楚,與買兒差不多。”
陳平說到這突然又停頓了,陳買聽到這顫著聲說道:“父親大人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能力不行,所以這些年您也一直沒有利用職權讓我上位,我知道您是怕我惹出亂子,買兒愧對您啊!”
陳平像是沒有聽見陳買的話似的,繼續開口說道:“小安啊,阿翁、阿翁對不起你啊,阿翁沒法看著你長大了,阿翁一直都知道你與買兒不同,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啊,從你當年生下來,除了第一聲啼哭,你便再沒有哭過。這幾年,你和別家的小孩兒不同,你從來不主動要求別人抱,也不像其他小孩兒那樣愛動,你一直都只喜歡看書,咳、咳。”
陳平說到一半開始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不顧陳買的反對繼續說道:“阿翁前幾日就感覺到自己快不行了,所以為你特地找了兩位老師,文為關內侯申屠嘉,武為周勃的兒子周亞夫,申屠嘉為人廉潔正直,是不可多得的良師,但阿翁也希望你能多些圓滑,而周勃的兒子周亞夫我之前也考察過他,將來也是將帥之才。所以,所以阿翁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跟著兩位學習,在朝中能多看多學,將來能成為我大漢的能臣,為大漢江山、為百姓謀福祉,同時也保全我們老陳家!來,告訴阿翁,你記住了嗎!”
突然陳平聲音驟大,雙眼重獲神光。陳安看著陳平這位遲暮老人眼中最后的光彩,抓著他的手,一字一頓的說道:“阿翁,小安記住了!”
終于,陳平在得到陳安肯定的回答后,雙眼慢慢閉上,雙手從陳安和陳恢的手中自然劃落,再沒有醒來。
“父親大人(阿翁)!”陳買及妻子竇氏,還有陳恢叫著!
“大人!”房中仆人也一起跪下叫喊著。
陳安的雙眼之中再也包裹不住的淚水傾盆而下。看著這個老人,老人的臉上露著欣慰!
從外面匆匆趕來的周勃、張蒼等人見到門外及里面的跪著的仆人,知道自己來晚了。
“老陳啊!你怎么先我們一步了,你看張蒼這個老不死的都沒事,你怎么就先走了!”周勃跑到床榻前激動的哭喊道。
張蒼這名慈善的老者則是看著跪在旁邊,眼中留著淚水,但是卻沒有哭出聲的陳安,心中默念道:“老陳你就放心去吧,你的乖孫,以后一樣是我的孫子!”
夜晚的星空中,所有仰望天空的人都看見一顆流星從天邊劃過…
公元前一七八年,孝文帝二年,丞相陳平病逝,謚獻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