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確繁華。
因為沒有宵禁,所以夜里的時候,還有不少人都在街上閑逛,這里的治安自然遠非其他地方可比,不見雞鳴狗盜之事,寬闊整潔的大街一直通向極遠處,黑暗天穹之下,偶爾能看見全副武裝的衛兵四處巡邏。
城內的建筑風格和其他普通小城完全不同,木頭與石材的選用非常精良,甚至許多都稱得上是昂貴,北照世與樊清雪一同前往到了城中某處專門飼養馬兒的馬廄,樊清雪隨意從自己的衣服一面摸出了兩張銀票遞給了老板,轉身便帶著北照世去牽馬。
“他還沒有找你錢。”北照世認真地說道。
“一匹馬是二十兩銀子,兩匹四十兩,你給了他兩張的五百兩銀票,他應該找你九百六十兩。”
“請叫我算術鬼才,不謝。”
樊清雪面無表情,回道:“我對錢沒有興趣。”
牽來兩匹馬,樊清雪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淡淡道:“你最好加快速度,一個時辰之內如果我們到不了東土,我會直接殺了你。”
言罷,他非常嚴肅地看著北照世。
“少一步,你都會死。”
北照世聞言翻身上馬,忍不住吐槽道:“我覺得你不必這么死板,我這不是愿意加入天宸閣嗎?大家日后就是共事,干嘛非得刀兵相向?”
他其實很想說一句:再給我十年,我一個屁就能崩死你。但是怕被樊清雪就地處決,慫了。
“今夜我還有一個單子沒做,你自己出王城東門,直行四十里地,能看見東土的位置…如果被我追上,你就死定了。”
他說完后自行牽著馬離開,北照世望著馬廄外邊兒威嚴的那些建筑,有幾分不大真實的感覺。
少有殺手敢在王城殺人。
樊清雪敢。
很多人都知道是他干的,但是他們沒有證據,所以不能給樊清雪定罪。
當然,他們也找不到一個比樊清雪更加可怕的殺手,去殺死樊清雪。
冥府有人想殺他,紅人也有…王城的大家族里面當然也會有。
但是他活得比誰都好。
騎著馬順著東城門而出,北照世沒有任何耽擱,樊清雪說追上他就要殺他,絕對不是戲言。
他這樣的殺手,不會有和別人開玩笑的心思。
城門外是無垠的荒地,荒涼彌漫在腳下的的硬土頑石之中,北照世騎在馬上,不斷抽擊著馬的屁股,讓它一路玩命向東飛馳,馬兒吃痛,也沒有多余的力氣發出嘶吼,悶著頭先前奔跑。
遠處的山脊終于露出了自己猙獰而龐大的身軀,像是一直無比巨大的百丈鐵手,狠狠扣住大地,指間化作堅不可摧的囚籠,中間的建筑像是一條盤龍,被死死握住,不得掙脫!
不得不說,這壯觀的場景讓人無比震撼,饒是北照世,也被嚇住了。
“難怪要叫鎖龍峽,如此模樣,簡直就是自然與匠心的完美結合。”
四周大地光禿禿,土石漸漸成了純石,看不見任何的植被覆蓋,北照世騎著馬走進了鎖龍峽之中,隔著老遠就看見了一處的大殿之下,百級石梯上站著一抹紫色的靚影。
正是聞予青。
“有人看見你進入了王城…倒是沒想到你走的這么快,水路?”
聞予青有些驚訝,錦城距離王城八百里,騎馬還得繞路,不可能這么快。
“是。”北照世回頭望了一眼,沒有看見樊清雪的影子。
“這兒算是東土吧?”
“樊清雪這追殺我呢。”
聞予青聞言沒忍住笑道:“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北照世咋舌。
“這是樊清雪,不是別人…是那個殺人不眨眼,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的樊清雪。”
聞予青翻了個白眼,她確是沒有聽懂北照世后面那句話和樊清雪有什么關系,耐心解釋道:“樊清雪不吃葡萄。”
北照世擺擺手,從馬上下來,指著天對聞予青說道:“你瞧這天,不能這時候閣主還在等我吧?”
“是不是應該給我安排一下住處?”
聞予青抱著傘,悠悠地轉過身子,柔聲道:“怎么這時候閣主就不能等你呢?”
“我面子可沒這么大。”
聞予青對著北照世眨巴了一下眼睛,眸光閃爍。
“如果不是因為閣主,這個時候,我應該躺在溫暖的花瓣浴池里面舒服地泡澡…而不是像個白癡一樣在這里等你。”
北照世聳聳肩。
“謝謝。”
“那么…閣主在什么地方呢?”
“那座塔樓里面嗎?”
聞予青微微愣住,她順著北照世的指尖看去,正是東土通天塔。
“這很容易看出…閣主的確在塔內閣樓,我建議你最好快點去找他,這位的身份你想都不敢想,能讓他等的人可不多。”
北照世沉默片刻問道:“那馬呢?”
聞予青皺眉。
“現在不是糾結馬這種問題的時候。”
“不,我的意思是…我總不能牽著馬去見閣主,這實在是不禮貌。”北照世態度甚是誠懇。
聞予青回道:“你可以把馬扔在這里。”
北照世四下里看了看,滿是黑色的嶙峋怪石,連根野草也找不著。
“它會餓死的。”
“你再不去,你和它都會死。”
“好,我去了。”
北照世很抱歉地拍了拍馬兒的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然后他邁步遠去。
目送他離去之后,聞予青也撐著傘轉身離開。
那匹馬站在原地,駐足片刻后,便看見了一個人。
買它的那個人。
他提著一把劍。
它大概明白對方為什么要提著劍。
倒下的時候,它感覺自己的痛苦終于得以解脫,腹中被人剖開,一個侏儒渾身污濁和鮮血,半跪在樊清雪的面前,瑟瑟發抖。
“你們怎么發現我的?”他虛弱問道。
“心跳。”
樊清雪淡淡回復,收劍入鞘遠去,侏儒胸口不斷淌血,最后倒在地上,雙目失去了神采。
北照世也聽見了心跳,但是他想救馬。
聞予青也聽見了心跳。
所以她很明確地告訴了北照世——這馬你救不得。
推門而入,北照世先邁左腳。
其實左腳和和右腳沒有區別,它們一樣長,同樣靈活…這一點,北照世已經在過去的五年里面認識得清楚。
不一樣的是地板,他本該右腳踩上去的那塊地板相比起左邊的那塊格子地板微不可尋地下陷了。
毫厘之差,又在夜晚,不是無比細心謹慎之人,絕對無法發現。
北照世得益于入夢試劍,一雙眼睛和六識在里面的恐怖劍客摧殘之下,進入了入微的境界,能看清楚世界許多人看不清楚的東西。
北照世非常不想知道那塊地板踩下去之后會不會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直接翻到西天。
他覺得這個時候,當一個沒有求知欲的鐵憨憨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