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也擔心過我的師父,但是后來我親手殺了他。”徐秀魚美眸中露出幾許憂傷,如果不是方才親眼看見過她殺人,一定會有人認為這是一個楚楚可憐的柔弱美人。
“是為恩怨嗎?”
“不是,師父中了一種奇毒,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每日清晨卯時發作,巳時才停歇,毒發時候渾身奇癢難耐,身上皮膚潰爛,流膿,毒發過后傷口卻又會快速愈合,如此往復,折磨的讓人生不如死。”
“因為這種毒沒有解藥,所以我師父最后讓我殺了他。”
“你頭發是怎么白的?”北照世問道。
“天生如此,那時候我的父母認為我是不祥之兆,于是將我丟棄,在荒野間被我師父撿走。”
北照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去安慰她,生與死是每個人都需要面對的一件事情,徐秀魚身為殺手,從小在死人堆里面長大,她的心性堅韌遠非常人可比。
“冥府的人五年前就盯住了寒山群,只是礙于曳劍山里面的長老們,所以才一直猶豫,不敢下手。”
北照世聞言笑道:“恐怕不是這些長老。”
“他們應該是在害怕劉柯縱。”
“雖然他一直很低調,但是在門派收集到的秘史之中依稀能夠查探到劉柯縱當年行走天下時候的事情,除了王城語常微勝過他半式,劉柯縱再無其他敗績。”
“你想要掙脫樊籠,或許可以跟第五走,他帶你去見語常微,如果你能拜語常微做你的老師,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冥府都不會在來找你。”
徐秀魚微微搖頭。
“語常微的女兒語秋雁便是死在冥府的手下,他平生最恨殺手,如果他知道我的身份,不但不會收我為徒,恐怕會直接殺了我。”
“既然如此,你還是只能回星海山。”
北照世在思考徐秀魚出路的時候,也在為自己的未來謀劃,或許未來的他可以成長為一個冥府不敢得罪的人,但這勢必會有一段及其漫長的路要走,而他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
徐秀魚將腳掌從潭水中抽出,放在了大石頭上面晾著,看著北照世問道:“你還會待在曳劍山嗎?”
“不會,曳劍山不安全了,這里有冥府的探子,還有…其他的危險。”北照世回道。
“我要去江湖上瞧瞧,冥府現在正在和王族的某些人死磕,大部分的精力和手段都用上了,不會有人刻意地花費極大精力去找一個的殺字級的通緝犯。”
北照世言罷站起身子,收拾了自己的漁具。
天上的細雨密集,但是每一根雨針都極細,打在人的身上清涼而舒適,卻不會打濕人的衣服。
“你什么時候動身?”
“現在。”
“這么急?”
“得趕在冥府的消息前面,不然出山的路不好走。”
北照世刻意地告訴花將影,讓他為自己留魚,其實是為了放出他會回門派的消息。
里面的冥府眼線自然會松懈。
至于徐秀魚,她會幫忙解決這兩個死去的人的尸體,和他們留下的麻煩。
他不在意徐秀魚會出賣他的行蹤給冥府。
完全不在意。
入了江湖,想要找一個不出名的人,需要很長的時間。
他只要比冥府從山里傳出去的消息更快,他就是安全的,那些安插在曳劍山內部的冥府探子就算實力比他更強,但是在山里想要找到北照世…純屬扯淡。
寒山群出山的路可不止一條。
于是,有位少年拿著早就準備好的銀票,一根竹杖,從寒潭離開了山門。
他從來不擔心錢的問題,第五就像是一座小金礦,數百兩銀票他還是可以輕松地掏出來。
這一筆錢,足夠解決很長時間內北照世在江湖中吃喝拉撒的所有問題。
徐秀魚遠望著北照世離去的背影,在雨中坐了許久,最后她才緩緩穿上自己的繡花鞋,繞過竹林朝著行劍門而去。
北照世真的離開了寒山群。
當徐秀魚將這件事情告知在場的眾人之后,在曳劍山內部掀起了軒然大波。
反倒是和北照世比較親近的人不覺得驚訝,童棠的臉上表情甚至從頭至尾就沒有變過。
他非常了解北照世的脾氣,許多事情看起來他做的很突兀,但實際上在背后北照世已經蓄謀已久。
如果所有人都覺得突兀,才更好的說明了這個時機把控的足夠準確。
眼下曳劍山的情形模樣,才是北照世想要的效果。
劉柯縱在宴會上聽聞了這一則消息之后,臉上蕩開了莫名的笑意,這種學生,他還是第一次見。
對方的離去按照原本的門規禮儀來講,是要先和門中的長輩打招呼,而后才沐浴更衣,和自己的師兄師弟道別,離開山門。
當然,事急從權。
北照世就這么直接離去,也沒有人會說什么。
但凡不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他們很少會去干涉北照世。
寒山向南走,到錦城有二百里路,北照世選了一條最遠的路,但是走得最快。
——河。
他穩穩地坐在一條自己花費了許久功夫做的竹筏上面,順著河水漂流,從北向南,這二百里蜿蜒成了四百里,但是行進的時間幾乎縮短了一半。
沒有大的落差,譬如瀑布這種,便沒有什么危險。
這四百里路,北照世只走了四天。
沒有馬匹,這已經是非常恐怖的速度,便是有馬,在密林里面也未必能夠走多快。
曳劍山,廚堂。
“他走了。”
廖廚神慢慢撥著手里的橘子,他面前站著一位陌生男子。
聽到對方的匯報,廖廚神一口吞下了橘子,嘴角留下了橘子汁,他隨便用手一擦,問道:“去哪兒了?”
那名陌生的男人回道:“不清楚。”
“我們找過了整片寒山,沒有發現他的蹤跡…此時還有人在繼續搜尋。”
廖廚神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找不到就算了。”
“反正我也不能殺他。”
回想起五年前樊清雪來曳劍山殺人的那一次,如果不是童棠的名頭嚇住了他,自己也難免橫死當場。
他不敢殺北照世,也不敢讓北照世在自己面前死。
至少在曳劍山,他不敢這么做,如果他這么做了,會成為北照世的陪葬品。
他的身份很敏感,當初進入曳劍山的時候,曾與童棠約法三章,不能夠在曳劍山殺除了冥府以外的任何人,他一直活得很謹慎。
“消息可以往外面傳,有其他人愿意趟這趟混水就讓他們去,以后冥府的事情少牽扯到我這里,現在我已經不是冥府的人…在我離開這座山之前。”
“是,大人…”
那名曳劍山的弟子微微頷首,離開了廚堂,然而沒走幾步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暗黑色的血。
廖廚神從屋子里面出來,冷眼看著他的尸體,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