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長老,別來無恙?”
行劍門的右護法歲寒心向前一步迎接,臉上布滿了笑意。
君夢平微微斜眼,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拐杖和步子,看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年紀大了,眼睛不行了,我說這聲音聽起來好生熟悉,原來是歲護法!”
隨著二人的交涉,先前有些莫名緊張的氣氛得以松懈,兩方的弟子們身上也都逐漸放松了下來,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有一種臨陣對敵的意思。
畢竟,誰都知道兩宗的會面并不是聯誼尋親這種歡脫的好事情,而是要分出個高下。
無論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了爭奪,必然不會和諧到什么地方去,幸是兩方的談話人比較溫和,明面上至少大家不用表現的那么敵對。
此時距離晌午仍有一段距離,行劍門的弟子將星海山的人陸陸續續接進了自己的宗門大殿,里面曳劍山其他宗的人也都來了不少,其中要參與會武的破劍門弟子最多,其他幾宗基本也只是派來了代表,長老們都在自家宗門內,不想出山。
大殿四周擺放著許多茶幾,熏香,還有果蔬與糕點,洋洋幾百人分坐在大殿的四周,談笑吃茶,氣氛變得更加緩和。
這一次會武的地點依舊是設立在行劍門,畢竟此處的修建最適合技擊,而且不需要進入寒山群太深處,來往方便,而行劍門這一次在招待星海山這件事上面花了不少的功夫,廖廚神提前一個月就在忙著‘操練’一批新弟子,跟著他學廚藝。
這其中就有和北照世第五他們一同入門的花將影,他似乎對廚道十分感興趣,常去行劍門的廚堂幫助廖廚神忙這忙那,久而久之,倒也讓廖廚神心下感動,便傳授了不少廚道方面的知識給花將影。
他很喜歡這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即便對方從小是在煙花之地長大,但身上卻有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貴之氣,若不是親眼所見,廖廚神如何也不會相信一個老鴇居然能夠養出花將影這樣的孩子。
今日殿內準備的佳肴中,有不少便是花將影的手筆。
當然…除了好菜,好酒自然也是免不了的,童棠存了這么些時候的酒,在需要用的時候,他是一點兒也不心痛。
童棠在大殿之內掃視了正在吃飯喝茶的眾人,端著一杯酒,站起了自己的身子。
很多人都在注意他的動作。
除了曳劍山的人,也有星海山的人。
于是,在童棠站起來的時候,星海山也有人站了起來,手上同樣端著一杯酒,二人對視一眼,童棠笑道:“王長老,昔日碧落島上一別,咱們有十年沒見面了。”
王晨認真地回道:“是十一年。”
“當初傳聞碧落島御獸門千年不遇的天才唐碧蘿在海上覓得一頭黑蛟作為自己的本命異獸,還打開了傳說中通向深海的黃泉隙,我們為了尋求至寶‘碧落黃泉’與島上相遇,當時還是打了一架。”
“童長老那驚世一劍,斷了在下山外天的路。”
他的語氣里面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只是這話本身聽起來就非常的咄咄逼人,眾人相見于此,觥籌交錯之間,互相攀談甚歡,這時卻突然提及陳年恩怨,不得不讓人緊張起來。
王晨的這句話將場面的氣氛推向了一種奇怪的方向。
童棠臉上的笑意不減,只是有些微微僵硬。
“敢情王長老今日是借著兩宗論劍的機會跟我算賬了來了?”
眾人將自己的目光移向了王晨,似乎正在琢磨對方的態度,而一開始帶頭的君夢平此時似乎完全沒有任何想要阻止事態往糟糕的方面去擴散,她微微低著頭,指尖輕輕捻攏松軟酥散的桂花糕,頭發遮掩住了她的臉頰,無人看得見她的表情。
童棠身邊的劉柯縱手中輕輕晃著酒杯,臉上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站起身子對著王晨拱手,平和笑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王長老不必如此,此次會武結束之后,曳劍山會為長老準備一份貴重的禮物。”
他是個樸實憨厚的中年人。
從他當年坐上曳劍山掌門人的這個職位之后,這就是給所有企圖了解他的人留下的印象。
而這幾十年的時間沉淀,也的確讓人這些人確認了劉柯縱是一個樸實憨厚的中年人。
他的話并沒有讓氣氛緩和下來,因為對方的態度很強硬,甚至曳劍山的弟子完全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番模樣,他們兩宗并無大的仇怨,此番好酒好菜招待,對方卻完全不領情。
這一點,足夠讓不知情的曳劍山弟子變得憤怒。
“好了…”君夢平抬起頭,露出一副笑瞇瞇的面容,望著童棠和劉柯縱說道:“諸位也別往心里去,王晨這老東西就是喜歡斤斤計較,沒別的意思。”
大殿內繃緊的氣氛得以緩和,王晨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不過隨著君夢平發話之后,他僵硬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當年的事情都是私事了,咱們這一次是為公事而來,就不要在牽扯出什么陳年舊怨,不妥。”
君夢平看上去倒是很懂事理,說話一套接著一套,這些話有著神奇的力量,讓曳劍山的弟子們憤怒的情緒得以平復。
“往前一百三十年,老身尚且記得星海山和曳劍山還曾經聯手抵御過余國外來的侵犯,昔日攜手在戰場上面為余皇效力的時候,意氣風發,雙手間可抗擊外來的虎狼之師…如今年邁,垂垂老矣,但也不敢忘記當年,諸位曳劍山的師兄弟對我星海山的照顧。”
“那時候,童長老還是一襲黑發披肩,一身劍術臻至造化,從燕山關西行二百里,漫漫長路,老身與你并進,親眼看著童長老手持我星海山在焰諦冢取來的烈焰精粹打造的火麟劍斬殺外來邪寇的首領頭顱,還我余國一片安寧。”
這些都是一百三十年前的舊事,重新提及的時候,卻還是讓人熱血沸騰。
“今日兩宗論劍,也只是一次年輕弟子之間的較量,無論勝負…不必傷了和氣。”
她端起了手里的酒,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隔著遙遙數十步,對著童棠敬了一杯酒。
“這一杯,敬童長老當年為余國立下的汗馬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