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血色新年(3)
安娜踩著跟她一樣具有殺傷力的高跟鞋走了進來。
一走進大廳，她就看到那些久違了很久，特別久，在夢里逼死她母親的老人們。
有的還在，有的已經不在了。
大廳內還活著的老人，身穿莊嚴紅袍，抽著長長的煙斗，右手小指末端佩戴著漆黑的家徽戒指。
在安娜看來他們就是那些已經死了，卻不肯進入棺材長眠的僵尸。他們的眼角仿佛歷盡了風霜，但卻又透著風華正茂。
這里不光有令安娜憎恨的老人，還有年輕的男孩女孩，他們有得成為新的西洛，或者胡安。
還或者被家族選中成為新的金絲雀，這就是身為血裔宿命。
男孩子們成熟的像是小大人，矜持并稚嫩的端莊著。女孩們的臉頰嬌嫩且如羊脂一般，被淺淺的光染上光暈。婦人們裸露著肩臂，粉嫩的肌膚雖然不如兒女們帶著新生般嬌嫩，但在名貴護膚品堆徹下，伴著燈光也是流采奕奕。
她們淺笑地交談著，并提醒自己的孩子不要在親戚面前做出有失禮節的事。年紀還小的女孩，蜷縮在母親的臂彎里，發出如燈光般淺淺的、吃吃的笑。
安娜的目光在孩子們身上有著些許的停留，但很快就離開了。在她很小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母親臂彎的時候。
她的母親就在這個地方，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大家相親相愛，在同一時刻、同一時間、同一地方和平共處著，他們互相擁抱、隨處可見牽著不松開的手…真是親愛的一家人。
這就是家族么？這里每個人都姓斯圖賽安，每個人都是他的親人，跟想的全然不一樣。
傳承千年的豪門貴族給安娜的印象從來都是深邃寒冷的，就像生鐵鑄就、上面趴著獅子的大門，拒人千里之外，可這一刻它向著安娜溫和地展開了懷抱，像是慈祥的長輩。
但是安娜不需要，她從來沒有把這群人當成是自己的家人。
寒冬臘月你不在，春暖花開你是誰？我最討厭勸人大度且寬容的人，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么呀！這種人你得離他遠點，因為什么？因為他遭雷劈的時候容易連累到你，咣！扎你一刀，血還沒擦干凈呢，他打那兒：哎！你要勇敢站起來！你死不死呀！
用現在的溫暖，來彌補過去的傷害，真得合適嗎？可能嗎？
跟著安娜進來的姬丹也注意到了那些老人，他們坐在柔軟的椅子上，抽著長長的黃銅煙斗，胡須和頭發都蒼白。偶爾有小女孩穿越長長的人群跑過來，他們還會把小姑娘抱起來放在膝蓋上，撫摸她們的頭頂，給她們粉紅色的點心吃。
那些就是家長么？就像與世無爭的爺爺，那種會給你講故事、偷偷給你零用錢的慈祥老人。
姬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小的時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母親孤零零的，和是不是過來看看她的父親。
有時候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吃頓飯，母親拉著姬丹的手注視著父親的背影。
據說在東方，每當過節的時候家里就該熱熱鬧鬧的，而姬丹家里每天都在過節卻不熱鬧。
他和母親吃著最好的食物，過著最孤獨的生活。
他從不曾被寵溺，也從不用守任何人的規矩，他按照自己的方式慢慢地長大。他的生活里沒有過驚喜和期待。
他又飲了一口杯中的液體，看起來像酒，其實是微酸微甜的葡萄汁，果然是給孩子們準備的飲料。
他抬起頭偶然與安娜對視在了一起。
二人都沒有說話，現在這樣的場合，從身份來講姬丹只是安娜殿下守護騎士，沒有資格在這個場合主動講話。
安娜一直冷冽的瞳孔在看到姬丹的瞬間，翻過一絲連她都不曾發現的溫柔。而姬丹深不見底的瞳孔中微微抖動。
‘別怕，我在。‘他用自己的眼神向安娜堅定的傳遞了這一個不會動搖的意志。
‘不要太孤獨啊，我在呢。’安娜金色的眼波中，波瀾微微起伏。她似乎感受到了從姬丹身上蔓延而出的孤寂，她有些難受。
她想陪著他，一起走過孤獨。
在過去快有四年的時光里，她以為會是騎士與公主浪漫與苦難的日子。
但是想象中的苦難沒有到來多少，但騎士也是人。這些年里，是她與騎士相擁著走過夜里的孤獨。
別怕，有我呢。
“我們一直期待與你的見面，安娜你沒有讓我們失望。”坐在主位的老人，見到安娜之后，率先開口道。
他是斯圖賽安家族元老會最大的元老，貝爾加斯圖賽安，也是當年主張逼死安娜母親的人。
看著這個孩子，她長得像她的父親，但是眉宇處深深隱藏和她母親，那個東方女人一樣的倔強。仿佛坐在他對面得是兩個人。
“嗯，我來了。不管你們歡迎不歡迎。”安娜坐在他的對面，坐下的瞬間整個宴會安靜了下來。
“你今天帶了很多的護衛，是不相信我們，還是另有想法呀？是家族那里對不住你嗎？”貝爾加問。
“你不用問，你們一直對不住我，從十五年前到現在。”安娜握起刀叉的瞬間，整個場面陷入緊張的緊張的凝滯，好像她握住得不是什么餐具，而是拔出奪人性命的刀劍。
“怎么了，怕我帶人來刺殺你們。姬丹，帶著所有人，后撤五公里。”安娜的眼里充滿了譏諷，她冷笑道。
“明白。”姬丹站直，腳跟一咳，這是他做過最標準的軍禮。
“那倒是不用，姬丹是安娜的殿下的守護騎士，讓其他人撤出便可以了。”胡安姍姍來遲，他和他帶有微笑的到來緩和了這里緊張的氣氛。
姬丹出門，直接潮那些人揮手。當他的余光看見了，同樣在外面靜候的塔斯克時。
二人互相點頭，達成了什么約定一般。塔斯克學著圣教軍的軍禮，右拳磕在左胸。
隨后那些騎士便跟著塔斯克下去了。
姬丹再次進入大廳，他感到有好幾道不善的目光，匯集在他的身上。
貝爾加再次開口：“安娜，聽說你的守護騎士和莫德雷德交過手，我們很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