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楚呆呆望著廢墟,淚痕已干,心中的記憶好像也要跟著枯干。
天色已開始昏暗,伯陽安排眾人深入火災后的這片廢墟,尋找線索。
齊玄靈取出十幾張火符,交給尚且無法駕馭火能的幾位弟子,必要時照亮使用。
眾人分頭散去,四足汪和嬌嬌則跟在伯陽身后,向前搜索。
馮安曾聽過齊玄靈講述臨菑屠城的事情,但看到火場廢墟中焦黑的尸骸時,還是無法接受,蹲在一處被火熏得發黑的石階上,很久沒有動;三名新入門的弟子,其中兩名男弟子發生了嘔吐,那名女弟子反而比較鎮定,把明顯是同一家的焦黑尸骸,往一起攏了攏。
黃三定自行跑入火場廢墟中,不知去了哪里,但是它帶著伯陽的特別期待:因為黃三定的搜尋、追蹤能力不亞于四足汪。
伯陽進入能量態,試圖從能量態中感知此地周邊的一些蛛絲馬跡;四足汪讓嬌嬌留在伯陽身邊,自己則啟動了靈敏的嗅覺本能,循著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追蹤而去。
四足汪發現了一種煙、火和形體焦味之外的一種味道,很淡,但是從來沒有嗅到過。于是它順著這個蹤跡尋去,先是發現了一個已經燒成焦炭的柴垛,然后又發現了另外一處有整整八具尸骸的地方,這八具尸骸從痕跡上看是交錯疊放的,頭蓋骨均都碎裂,顯然是被什么東西咬死后又被火燒過。
四足汪站在八具尸骸前低頭默哀了片刻。
“哎,你也來了?”忽然從八具尸骸中一下狹小的縫隙中,擠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四足汪一怔,從聲音上判斷,是黃三定。
黃三定的毛色都已經被黑塵沾染,黃三定已成“黑三定”。
它站到四足汪面前,抖了抖毛,然后用右前爪使勁從那堆尸骸下向外拉著什么東西,非常吃力。
四足汪趕緊上前,咬住那截東西,幫它拉了出來。
“這是什么?!”四足汪嗅到一種非常難聞的味道。
“你猜!”黃三定瞇著眼睛,看著四足汪。
四足汪仔細看了看方才從尸骸中間拽出來的東西,好像是幾根綴滿銅扣的帶子,部分連接在一起。
“嗯?好似拴馬的絡頭?”四足汪道。
“是個絡頭,但未必是套馬的。不過我方才在里面…不小心污染了一下。”黃三定道。
四足汪呲牙咬過去,黃三定一閃避開。
“你個惡心的臭鼬!總是隨地大小便!”四足汪罵道。
四足汪從空中凝了一些水能,吞到口里涮了涮,一臉惡心。
“把這個拿過來看看。”能量態中的伯陽,發現了黃三定和四足汪找到的絡頭,傳訊過來。
黃三定趕緊拽著那個絡頭跑過去了,四足汪在它身后慢慢走,一臉鄙夷。
“伯陽門主,從這個絡頭看,這村里出現過一頭有著特殊形體的獸,并非常見的形體。”黃三定把找到的東西交給伯陽,趕緊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此時辛文子和齊玄靈也走了過來。
那絡頭帶子都是金屬的,帶子上有著銅扣,難怪沒有被火燒壞;而且帶子連接出來的筒狀,徑長足有四尺。而做成帶子的那種金屬,伯陽一時也未能判斷出是什么,雖然是金能,但是并未在顯域中見過此種金能。
“有絡頭約束的東西,必然會有個主人吧,大神們?”四足汪終于走到近前,昂著頭說道。
“也就是說,這里出現過有主人的怪獸?”齊玄靈皺眉道,看了看正走過來的庚桑楚。
“師父,諸位前輩,據我所知,我們這村里,從未養過帶這種絡頭的牲畜,絡頭太大了。這種金屬的絡頭,我從未見過。”庚桑楚仔細看了看那個絡頭,說道。
“連馬都沒有?”四足汪不解。
“有馬,但不會是這種絡頭,不可能有如此大的馬。這里兩面有山,一面大河,村民很少農耕,基本依靠山產、水產為生;偶爾耕種一些谷物,也就是養牛,耕牛也絕不會用這種絡頭。”
眾人爭論半天,并未得出結論,此時馮安和三個新入門弟子趕了回來,其中那名女弟子手中拿著一個鉤子形狀的東西,在昏暗中發出幽綠色的光芒。
“師父,您看這個。”女弟子把那東西交給辛文子,辛文子看了一下,立刻交到伯陽手中。
伯陽仔細察看了一下,大吃一驚!
他趕忙從身邊取出已經變成一寸大小的疾掣,然后從中取出吊命。吊命的“鞭梢”部分,在夜色中發出同樣幽綠色的光芒,和那個鉤子一模一樣。但是,那個鉤子是硬的,吊命的“鞭梢”卻是軟的。
伯陽進入能量態察看了一下,發現兩種東西果然是一種能量,只是構成形體時的緊密度不同而已。
“又是暗域!”伯陽沉聲道。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然后傳出幾聲嘆息,分別是辛文子、四足汪和黃三定。
“陰魂不散,它們不只是窺探,而且不斷作惡!”齊玄靈則憤憤道,他對暗域已經恨之入骨。
“文子,你帶著通玄洞的人員和庚桑楚回峰,四足汪、嬌嬌和黃三定留下即可。”伯陽道。
辛文子剛想說什么,齊玄靈搶先說話了:“伯陽,我留下吧,我和暗域這些東西交過手,比較熟悉。”
“也好。”伯陽點了點頭。
辛文子也就不再說什么,為了弟子們的安全著想,他準備架起符咒風箏帶著他們離開;庚桑楚本來也想留下,但是伯陽指了指符咒風箏,他也沒敢再說話,跟著辛文子他們乘坐符咒風箏升空飛去。
看著符咒風箏消失,伯陽轉身,對著齊玄靈等說道:“這頭獸,必須除掉。現在暗域這些生命體,有個行動規律,基本都是順著顯域的形絡,我們就此尋起。”
齊玄靈點了點頭,他和辛文子追蹤過甲字號形絡,很有經驗,如果暗域生命真的在顯域形絡中活動,他很快就可以發現。
伯陽作為醒者境界的修行者,當然不會費太大力氣,就勾勒出了火災現場周邊的形絡結構。
伯陽從能量態中感知到,周邊的形絡匯集到了一個粗大的顯域元點上,而那個元點,就在廢墟東方的一座山下。
既然此獸有著顯域的絡頭,那形體必然是顯域中的形體,而它又是暗域的背景,那必然要在形絡元點上有些痕跡。
伯陽帶著齊玄靈、四足汪、嬌嬌以及黃三定上了那座山。
山很高,但不及南山基地任何一座山峰。對于醒者伯陽來說,尋遍整座山,也不過就是需要一個時辰而已。
顯域中,人類的逝去,似乎影響不了任何無意識之物。
即使萬物有靈,那萬物之靈并感覺不到生命逝去的哀傷。
山還是山,石還是石,樹葉已落,但是樹還是那樹。
山澗的水依然遵從寒冷的規則,凝成道道冰瀑,像起伏的銀色鏈條,緊緊拴固在山體上。
伯陽讓齊玄靈等在一塊背風的巨石后等待,他通過不斷瞬移去游山。
果然在一個時辰后,伯陽已經查探完畢整個山體,卻沒有找到那頭異獸的蹤跡,只是發現了普通的山鷹、山雞,以及積蓄了一些厚厚體肉、準備過冬的一些動物。
回到巨石后,伯陽皺著眉,他對自己的醒者境界又開始生出疑問:為什么?
齊玄靈看出了伯陽所想,安慰道:“也許,不在山體中?”
伯陽轉頭看著齊玄靈,什么意思?
“伯陽,可曾記得,當初我被暗域追殺時,那些暗域的東西是從水里凝結出來的。”齊玄靈道。
“凝結?…”伯陽關心的不是“水里”,而是“凝結”。因為周邊的水能他也已經探察過,并沒有異常。
凝結或者凝聚,這“凝”字是顯域形體轉換存在狀態的一種方式、一個過程,比如水在寒冷時凝結成冰。
需要時“凝”,或者具備一定條件時“凝”,也是一種可能,尤其是對于越來越狡猾的暗域生命體來說。
如果是上述的可能,那就變成了時間問題,唯有等;伯陽憑直覺,相信這個“獸”一定還會出現。
如果要等,不能盲目地等。伯陽讓四足汪和黃三定進行了多次探察,確定了一條路線,一條依傍著形絡、又有那種特殊氣味出現過的路線。
之后,伯陽帶著齊玄靈、四足汪、嬌嬌和黃三定,駐扎入了一個小些的山洞,準備了一些必備的生存物資,開始等;等待期間,每日都要沿那個既定路線進行巡查,以便發現新的蹤跡。巡查分了三組:伯陽自己一組;四足汪和嬌嬌一組;齊玄靈和黃三定一組,每三日輪換。
修行者對時間的概念會越來越淡漠。
伯陽他們這一等,居然超過了一個月。
臘月庚戌日,伯陽收到一條來自趙籍太子的訊息,晉國的趙武,死了,死因不明。伯陽雖然不意外,但是覺得惋惜。
就在趙武死去的第三日,齊玄靈和黃三定發現了一些異動:在巡查路線上的一道冰瀑后面,居然傳來了顯能的異動!黃三定迅速回到棲息地通知了伯陽,伯陽和四足汪、嬌嬌立刻趕到了那個地點。
“吼!”一聲振聾發聵的吼聲從冰瀑后傳出,“轟”地一聲巨響,冰瀑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