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貓現
“范師兄！”
看到忘憂草之際，葉銘蕭就完全確定了，那一道蕭索的身影就是范中光。
葉銘蕭走近兩步，前方的男子緩緩轉過頭，笑道：“葉師弟，你怎么來了？”
“范師兄，你…”葉銘蕭欲言又止。
范中光原本棱角分明的臉上，此時一臉胡碴，滿是滄桑。
“奇怪我變成這個樣子么？不用擔心，我只是懶得修整而已。”范中光摸著自己的下巴，笑道。
葉銘蕭也坐在了懸崖上，看著前方的云舒云卷，說道：“范中光，這株草就是忘憂圣女么？”
“是啊。”范中光輕輕撫弄著忘憂草的葉子，說道：“我對得起宗門，終究是負了流螢。”
“范師兄，你在谷中就知道了白長老會有安排吧？”葉銘蕭問道。
“我早就告知了師尊，忘憂草一族可能有大謀劃，所以自然我是知道的。”范中光淡淡道。
“那你特地去忘憂谷深處又是為何？”葉銘蕭問。
“葉師弟，不瞞你說，其實我是想帶流螢遠走高飛的，她放棄她的同族，我放棄我的歸元宗弟子身份。”范中光輕描淡寫將這件事說了出來，葉銘蕭卻能感受到語氣里的遺憾。
“但是圣女沒有答應。”葉銘蕭道。
“她是個倔強的女孩子，也是個合格的圣女。”范中光說道，“是我對不起她，一面與她情投意合，一面卻背叛了我們的感情。”
“這兩難之事，范師兄你已經盡力了，立場不同，范師兄你的決定并沒有錯。”
“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也是無用。現在我只想，好好的陪著她。”
“范師兄，你為何會被罰于思過崖思過？忘憂谷中，你明明有功。”葉銘蕭接著又問道。
范中光望著身旁的小草說道：“我主動向師尊請求的。在與流螢交往過密上，我的確違反了宗規。犯錯了，就應該受罰。”
“原來如此。”葉銘蕭若有所思。
“我一直以為，對她的愛意并沒有多濃烈，哪怕是有和她一起私奔的想法，也只是為了彌補心中虧欠。因為修行才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修行和歸元宗就是我的一切。
可她犧牲自己，最后變成這一株弱不禁風的小草時，我卻意外的心痛。
我突然覺得，修行似乎沒有什么意義了，沒有任何的修行動力。不如在這思過崖上，陪她好好吹吹風，看看云，這是她一直以來盼望的。
可惜，她現在沒有自我意識了…
我甚至想，如果她能活，我放棄所有修為又有何妨？
這樣，是不是挺可笑？”
葉銘蕭鄭重道：“范師兄至情至性，師弟心中只有敬佩之情。”
范中光笑笑，說道：“葉師弟，如果你沒其他事，就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在此地有流螢相陪，很好，很開心。”
葉銘蕭想了想，最后還是說道：“我的確有事，還需打擾范師兄一會，還請見諒。”
“不用客氣，說吧。”范中光淡淡笑道。
“范師兄，我覺得忘憂谷的事，應該不止那么簡單。”葉銘蕭說道。
范中光眼神一凝，目光里微不可查的變動了下。
“為何這么說？”范中光問道。
“以飛云遮天陣防止谷內的弟子求援，以幻境守住出口防止歸元宗生疑。破壞涵虛太清陣，又假冒范師兄你借我們之手，將涵虛太清陣進行改造。
最后借涵虛太清陣破忘憂大陣，以谷中歸元宗弟子性命相挾，交換自由。這一串事情都沒有問題，姑且認為圣女就是如此謀劃的。
但是九品靈植完整化形后，靈智絕不遜色于人類，我猜圣女絕對不會想不到歸元宗不會真的放任他們離開。
說是為了自由冒險一試倒也合理，為自由故，生死可棄。但是以忘憂谷所有同族為賭注，在歸元宗外，最后盡數自爆，這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為自由而戰的故事 故事令人動容，但是，我卻生出了一些困惑。”
“什么困惑？”范中光坦然問道，目光漫不經心的看著葉銘蕭。
“忘憂谷中不同妖獸、靈植種族眾多，在忘憂谷中茍延殘喘了數千年，如今只是一次為了自由的冒險，就以所有生命，一個族群為代價…全員覆沒，難以置信。”
范中光說道：“不成功便成仁，或許是它們別無選擇”
“但亦可暫時與歸元宗虛與委蛇，以圖后法。”
“正是嘗過了被囚禁的痛苦，所以才不愿意再繼續這樣下去。”
葉銘蕭沒有再說話，坦然的望著范中光，剛才所言對忘憂谷之事有所疑惑，其實都只是空口白話，沒有依據。
但葉銘蕭的目的，卻是以此試探范中光。觀察范中光的反應，證實心中自己的猜測。
或許其他人會當忘憂谷一事結束，不會再多想，但恰好葉銘蕭卻是忘憂谷中，除開范中光外知曉最多的那個人。
范中光帶葉銘蕭進谷，期間刻意或無意透露的，都是告訴著葉銘蕭，范中光與忘憂草一族有緊密聯系。
后來白斬忌出現，當眾揭示了范中光與流螢的關系，滿座嘩然，但葉銘蕭卻想到了更深的地方。尤其是看到范中光對流螢的感情后，葉銘蕭越發肯定。
此時范師兄的遺憾是真的，對流螢的歉意是真的，真情實感。
流螢是真的自毀了所有修為，化作了最普通的忘憂草，但是忘憂谷，真的只剩那頭逃脫的赤月晴貓了么。
“范師兄，我有一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葉銘蕭說道。
“問。”
“范師兄，你對忘憂谷非常熟悉，還進過忘憂草族的結界之內，你可知道，忘憂谷究竟有多少妖獸和靈植？”葉銘蕭佯裝隨意的問道。
范中光明顯的氣息一滯，隨后鎮定的說道：“我雖出去忘憂谷很多次，但這方面的確未有了解，畢竟忘憂谷地方遼闊，妖獸奔走頻繁，或隱或藏，難以知曉。此次出現的妖獸數量，就超出了宗門核查的數量。”
葉銘蕭一笑，道：“謝謝范師兄，我明白了。”
葉銘蕭又問道：“對了，不知那顆隱隱蔽識丸范師兄是否已經用掉了？”
“嗯。”范中光點頭，“葉師弟何故問這個，莫非是想要討要回去？”
“范師兄誤會了，我只是隨便問問。”葉銘蕭隨口解釋道。
“葉師弟，你如今已是內門弟子，修行路漫漫，切勿好高騖遠，目前你才靈動境，建議你好好閉一次關，鞏固提升境界。”
沒有多想，葉銘蕭一笑，道：“謝范師兄，我受教了。”
隨后，葉銘蕭起身拱手道：“叨擾范師兄了，如今無事，師弟我就先回去修行了。”
“嗯嗯，葉師弟…”范中光說道，“謝謝你的丹藥。”
“小事而已。”葉銘蕭說道，隨后快步往懸崖的背面走去，從那里下山。
“我是歸元宗弟子，永遠不會對歸元宗不利。”目送葉銘蕭背影離去，范中光喃喃道：
“希望，我做的沒有錯。
流螢，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葉師弟很聰明，他可能猜到了什么。
不過，也只是猜測而已，無力改變什么。
師尊那里，也應當無事。”
葉銘蕭離開山頂，踏步走在陡峭的巖石上，往山下而去。
邊走邊想道：“看范師兄的反應，我的猜測方向應該是沒有錯的。那要不要向白長老稟明呢？但我又沒有證據，只是猜測。球球的存在肯定是不能暴露的。”
葉銘蕭之所以能有察覺，不是智慧比白斬忌等人更高，而是葉銘蕭知道的內容比較多，而這些是不方便透露的。
因此在思過崖頂，葉銘蕭只是試探性的問詢，所有對范中光的話都建于不知曉全貌內容而做出的猜測上。
疑似赤月晴貓留下的蛋。
赤月晴貓沒有自爆，被擒后又逃脫。
球球告知在忘憂結界見過的忘憂草和其他妖獸，有很多沒有出現在夢澤湖畔。
而漫揚揚假扮范中光暴露后，氣息變化間，其實葉銘蕭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疑似偽裝術的痕跡。或許范中光也沒有想到，作為靈術創造者，葉銘蕭對施展靈術后的氣息有一定感應。
術出同源，盡管漫揚揚境界遠超葉銘蕭，且并未完全以偽裝術為隱匿，但在撤下偽裝后卻讓葉銘蕭察覺到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修我靈術者，當防以之害我。這是向非知道葉銘蕭靈術上天賦后的告誡。
基于以上這些，是葉銘蕭選擇獨自前來尋范中光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令葉銘蕭有些意外的是，范中光是主動要求到思過崖思過。
是真的放棄對修行的興趣了嗎？
還是，與忘憂谷未浮出表面的事有關？
至少葉銘蕭可以肯定的是，范中光一定是知情的，但他又絕不會透露。
葉銘蕭其實也不想深究此事，但是此事偏偏又與他存在著關系。球球腹中還藏著那顆從忘憂谷中帶出來的貓蛋，而與之相關的赤月晴貓還活著，已經逃脫不知所蹤。
“不好！”葉銘蕭暗叫不妙。
赤月晴貓逃脫，如果不是為了單純的自由，那么就是為了找自己，要回那顆貓蛋！
那么，葉銘蕭孤身一人在這思過山上，豈不是很危險？
“喵”
葉銘蕭明白已為時已晚，熟悉的貓叫聲傳進了耳朵。
一只小巧的貓，從巖石縫跳躍而出，輕快在陡峭的巖石上變換位置，然后落在了葉銘蕭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