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辦給一眾人上過茶之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一出門就喘了一大口氣,里面的氣壓實在有些低,低的他都不敢喘氣。
不過身在其中的張忠,卻沒受哪怕半點影響,他優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后,道:“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只為了一件事兒!”
說完,他一指身后的刀一:“刀一,本名叫張遠,湖州人,我想給他討一份差事,不用多大的官兒,萬全都司都指揮使就行了!”
噗嗤!
徐渭噴了!
雖然胡宗憲他自己也是好懸一口氣沒上來,差點一頭栽地上去,但他對于徐渭直接噴了茶水,還是很不滿。
狠狠的瞪了徐渭一眼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氣道:“張仙人,莫說笑了,我胡汝貞如今只是大同知府,才四品,都指揮使可是二品大員,你要為這位張元兄弟討這個位置,得跟皇上他老人家討要才是!”
張忠笑了笑道:“胡部堂,以咱們之間的關系,你叫我張仙人,就太過生分了,咱們還是按以前的稱呼來吧,叫我張忠,或者堅貞都可!”
胡宗憲也笑著道:“好,那我就叫你堅貞吧,不過你也別叫我胡部堂了,如今我只不過是個知府!”
張忠似笑非笑的道:“咱們都是明白人,對吧!宣大總督遲早是你的,山西巡撫也遲早是你的,我不過是提早叫了而已!”
胡宗憲的眼睛瞇了瞇,不過他沒多在意,但徐渭、吳疆、俞道三人背后卻出了密密麻麻一層白毛汗。
他們三個有一種被徹底看穿了的驚悚感。
三人對視了一眼,低頭不語。
胡宗憲喝了一口茶,笑著道:“畢竟還不是,對吧,堅貞這么早如此稱呼我,那我豈不是要擔一個僭越的罪名?”
張忠笑著道:“那好,我就暫時稱您為胡知府吧,胡知府,我這兄弟的職務,你覺得能討下來嗎?”
胡宗憲道:“以堅貞你的身份,別說一個小小的都指揮使,就是總督,陛下也會答應的!”
不怪胡宗憲這么看不起二品都指揮使,因為都指揮使是武將序列,在大明的地位,連五品的京官都比不上,在京師見了五品京官,二品都指揮使得乖乖的退到一邊去讓路。
張忠咧嘴一笑:“雖然陛下給了我一個天下巡按的官職,但那不過是個玩笑,當不得真,所以這事兒還得胡知府您來,比較合適!”
‘這事兒’指的是什么,胡宗憲心里門清,他瞇著眼睛考慮了很久之后才道:“我出面,其實不如張居正出面!”
“張居正嗎?”張忠呢喃了一句。
胡宗憲笑著道:“對,就是他,如今代行監國的可是徐階徐閣老,而徐閣老是張居正的老師,只要張居正肯出面,年前這個任命就能下來!”
張忠多少明白胡宗憲的意思了,他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胡宗憲:“如果張居正更合適的話,那要你何用?”
張忠的話音一落,整個后衙瞬間陷入到了死寂當中。
緊跟著徐渭、吳疆和俞道三人的臉就憋紅了,如果他們能打的過張忠,如果他們現在手上有一把刀,他們絕對把張忠剁成零碎扔到外面去喂狗。
欺人太甚!
胡宗憲雖然面色不改,但他袖子里攥緊的雙拳卻深深的出賣了他的心思。
欺人太甚!
但他們只能硬生生的受著。
他胡宗憲是浙江巡撫、閩浙總督的時候都被張忠摁著頭打,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大同知府,只要張忠不刨了他胡宗憲的祖墳,他就只能忍著。
張忠忽然站了起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很是蔑視的道:“年前我就要這個位子,如果做不到,那就別怪我出手壞了你的好事兒,如果做到了,我也不會吝嗇,必有你的好處!”
話罷,張忠就這么施施然的走出來大同知府衙門。
咣當!
嘩啦!
“欺人太甚!”
吳疆狠狠的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不算,還把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掃到了地上,白色的瓷器碎片散了一地。
徐渭嘆了一口氣:“形勢比人強,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能怎么辦?唉!”
“既生瑜何生亮!唉!”俞道仰天長嘆!
沉默了好一會兒,胡宗憲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算了,我現在就給徐閣老和小閣老寫信,雖然如今兵部尚書懸而未決,但有徐閣老和小閣老倆人聯手,這事兒應該能很快的就定下來!”
吳疆有些悲憤的道:“難道就這么算了?難道就必須得聽他的?”
俞道嘆氣道:“不然還能怎么樣?他不一定能幫咱們成事,但想要壞事兒,真的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徐渭沉吟了片刻后道:“其實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兒,雖然我們受了辱,但只要張忠肯真心的幫東翁,咱們其實還是賺了的!”
吳疆很是生氣:“你怎么還幫他說話?”
徐渭道:“我這不是幫他說話,而是在說一個事實,你仔細的想一想,雖然咱們有很大的把握幫東翁坐上宣大總督的位子,但山西巡撫呢?”
“如今不比從前,現在陛下對東翁已經不像以前那般信任了,小閣老巴不得東翁掉到泥里,一輩子起不來,唯獨還信任東翁的只有嚴閣老,可如今閣老對嚴黨內部的掌控,也是大不如前了。”
“趙文華、鄢懋卿和羅龍文,尤其是羅龍文仗著自己有錢,仗著小閣老的崇信,在嚴黨內部上躥下跳,四處搞串聯,大部分人都成了小閣老的人,哪怕大事還會聽閣老的,可如果這大事兒小閣老有相左的意見,那他們就會在背后偷偷的扯閣老的后退!”
“東翁想坐上宣大總督的位子,就必須得和小閣老修復一下關系,我看這次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東翁,這次的任務就交給我吧,我有十成的把握說服小閣老!”
胡宗憲搖了搖頭:“不,這次,我親自去!”
吳疆大驚:“東翁,不可,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這次時間太急,我怕東翁的身體受不住!”
胡宗憲擺了擺手:“我心里有數,就這么定了,確如文長所說,這是一次很不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