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老狐貍了,怎么會不明白這倆人的意思,他搖了搖頭道:“內閣并未淹了南京發來的奏疏!”
性子急且對徐階很有成見的高拱陰陽怪氣的道:“并未漂沒?那為何作為翰林侍讀的侍農卻對此一無所知?”
要換了一般人,被高拱這樣冷嘲熱諷,早就發火了,但徐階不會,不是徐階世故,更不是徐階是大明朝第一忍者神龜,而是徐階這人對世情最是看的通透,有別人沒有的大智慧。
他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更知道什么時候需要發火,什么時候需要忍讓。
注意,是需要,這里必須得劃重點。
對人生最高的理解,國朝人總會想到中庸二字,但對于中庸這兩個字的理解,每個人都不相同,徐階對于這兩個字的理解,正是‘需要’二字,他清楚的知道,在什么時候需要做什么,或者說什么情況下需要他扮演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做什么樣的事兒。
很多人覺得這樣的人,沒有真正的自我,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恰恰是一種真正自我的表現,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就是這是一種演員人格,利用‘演技’來完成真正的目的。
徐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內個首輔,是從龍第一人。
要完成這兩個目的,他就必須得保證自己不會被嚴嵩干掉,但同時又必須保證裕王能夠順利的登基。
所以他在嚴嵩面前是忍者神龜,在裕王這里是專門干‘擦屁股’的事情。
徐階現在做的就是給高拱擦屁股,保證高拱不會因為魯莽而被嚴嵩干掉,同時他還得保證裕王不會因為高拱的所作所為而背鍋,或者說受到牽連。
“我想,應該是嚴嵩和嚴世藩把消息封鎖了,中書省,畢竟都是他們的人,想要把消息徹底封鎖,他們可能做不到,但想要限制在一定范圍內,還是可以的!”
高拱不吭聲了,徐階說出這樣的話,如果細細琢磨的話,要怪的那個人,就變成他高拱了。
畢竟徐階把消息早早的就透到了裕王這邊,裕王知道了他高拱就知道了,他高拱知道了,他的好朋友或者說黨羽居然還不知道,這要怪,不怪他高拱怪誰?
要么說玩兒官斗什么的,還得說咱們的老祖宗們呢!
要么說玩兒心眼什么的,還得說咱們大中華家的呢!
要么說后世推特什么的,跟咱們玩兒政治、貿易什么的里格朗,就讓人覺得好笑的很呢!
你也不想想你都是跟一些什么樣的人在玩兒!
一句話就能把你坑成孫子!
說實在的,也就后世咱大中華家的海上力量不大行,真要海上力量能跟推特那邊持平,分分鐘玩兒殘了他們。
有些扯遠了,咱們話說回來。
高拱很尷尬,選擇了沉默,李子稻是清流,或者說他是君子,可以被人欺之以方的君子,心里沒那么多彎彎繞繞,就很是不解的看著高拱,這讓高拱愈發的尷尬了,他總不能跟李子稻說‘侍農啊,你不知道這些事兒,全是因為我忘記了告訴你了’,真要這么說了,那特么的得多尷尬?
于是高拱就求助的看向了裕王。
裕王說好聽的是賢王,說難聽點,是閑王,本事比大耳賊老劉,強不了多少去,且他身邊環繞的人還都是斗心眼高手中的高手,這就把他欠缺智商的缺點,放大了無數倍,讓他看起來跟個傻子沒啥兩樣。
裕王看到高拱求助的眼神,很想說一句,你們玩兒你們的行不,能別帶上我不?我段位太低只是個青銅,你們段位太高都是嘴強王者,我攙和不上!
但他真不能不開口,畢竟高拱是他非常信任的先生,不能讓先生丟了面子不是。
于是裕王就利用自己的特長‘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轉移了話題,很鄭重的道:“侍農!”
“臣在!”聽到裕王鄭重的叫了自己的名字,李子稻立刻正襟危坐。
裕王伸手意識李子稻放松,同時道:“此去浙江,任到重遠,孤不期望你能做出多大的成績,孤只希望你能安安全全的回來,孤將來還指望侍農你來輔佐!”
李子稻是君子,裕王這樣的話,對于君子來說,殺傷力是無比巨大的。
李子稻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緩緩的站起身,非常認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非常鄭重的跪下磕了個頭:“王爺待侍農以國士,侍農若不能肝腦涂地以死報之,就不配為人!”
裕王掉了幾滴眼淚,親自攙扶起了李子稻:“侍農說的什么話,孤不求別的,只求你們都好好的,好好的,唉,你們和孤,都不容易啊!”
徐階和高拱的眼淚刷的就下來了。
不是倆人的感情多豐富,而是裕王的這句話,代表了裕王對他們的認肯,代表了裕王對他們這些年來的付出和努力的認肯。
感人的戲碼上演了好一會兒才復又平靜下來。
喝過了茶,平靜了一番心緒之后,李子稻忽然開口道:“王爺,臣想舉薦一個人!”
裕王不著很急的看了高拱一眼,高拱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裕王這才笑著道:“侍農但說無妨,孤相信侍農舉薦的人必是好的!”
李子稻很鄭重的道:“臣舉薦的這人,是個舉人!”
高拱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徐階的表情多少也有些不自然,但這絲不自然很快就隱了下去,沒被任何人看到,裕王就沒徐階那么好的演技了,他臉上的不自然就是個瞎子也能看出來。
不過李子稻卻沒有任何的不痛快,因為他清楚一個舉人,在這群人面前,是多么的不受待見。
“王爺,此人姓海,名瑞,字汝賢,別號剛峰,去年會試不第,被安排在了福建延平府南平縣當教諭!”
“去歲里我無意間認識了這人,發現這人是個人才,而且這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實乃君子中的君子!”
“我常與此人清談,發現此人針砭時弊,對大明之疾,常有一針見血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