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依舊在繼續。
她把插好的花束放在矮桌正中間,全身鏡正對著花束和她,從鏡子中可以看到少女平靜的面孔。
以及沒有任何情緒眼神。
她直勾勾的盯著鏡子,眼睛瞪起,瞳孔放大,給人的感覺有點恐怖。
“來了”她的表情忽然變成特別明亮的笑容,聲音清脆悅耳,就像是春日里的小夜鶯僅僅是聽著就足以讓人身心愉悅,她輕快的轉頭應道,動作迅速的起身。
站在門口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做了個開門的動作。
放大的瞳孔和不自覺上揚的嘴唇,看上去她很開心,不過下一秒葉疏言就收回自己的感想。
“這是我的快遞?”她虛空做出拿著快遞盒的動作,語氣有些驚訝,用非常溫柔的語氣感謝道:“謝謝。”
“啊,我沒有其他需要了。”似乎是被問到有什么需求,她禮貌而客氣的說道。
舉著快遞的動作依舊保持著,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驚訝:“請我喝咖啡?”她臉上的笑容出現短暫的暫停,似乎是不知道這個時候該用什么話回拒。
超出她劇本的問候,讓她無法接話,只是繼續道了聲謝謝,然后關門。
禮貌道謝,從她的行為上能夠看出這是個非常溫柔的少女。
倘若不是剛剛她的表情出現了令人不理解的冷漠,她本質上給人的感覺就是個“溫柔客氣的少女”。
轉過身的瞬間,臉色明媚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嘴里暗自嘟囔著:“要是被邀請喝咖啡該怎么回答?”她把盒子放在一邊,又坐回全身鏡前,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再次用手勾著嘴角往上揚起。
圍觀斯嘉麗表演的所有人都被帶起了興趣,畢竟面對陌生人能夠綻放出無比燦爛溫柔笑容的女孩,私下里卻是個連“笑”這個動作都無法做出來的面癱?并且不會回答“對方的邀請?”
讓人有點奇怪的感覺。
以葉疏言的說法來說,這還真是個反差萌。
正在對著鏡子練習微笑的少女再次抬起頭,看向門口,幽深的瞳孔似乎真的泛著幽藍色的暗光,再加上那些奇奇怪怪的花束,把她整個人襯托的就像個怪人。
再次開門,她的臉色不再是笑容,而是憤怒,她甚至沒看清門口到底站著誰,憤怒的嗓音脫口而出:“不準敲我的門!你這該死的家伙!”
“滾開!滾開!”
歇斯底里,硬生生的把一個暴怒的潑婦演的淋漓盡致。
門外的人被嚇跑,當然這是大家的猜測,不過十有八九也是真的,遇到這種人不跑難道還等著被揍嗎?
關上門,斯嘉麗臉上的憤怒盡數消失,眼神再次變成無悲無喜的平靜,憤怒消失的太快大家心底都明白,那不是真的憤怒。
就在大家以為她的表演結束時,她蹭的下起身,迅速走到門口,拉開門,以異常沉默的表情看向屋外,她不說話,只是單純的盯看,甚至沒有任何細微的動作。
讓人莫名的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羅伯特皺了皺眉,他承認對方的表演很精彩,但是他怎么搞不明白對方到底是在表演什么?難不成是在表演一個潑婦?或者一個精神病者?
“你們飾演的女主角是個神經病?”羅伯特扭頭問向看的認真的葉疏言,這種反反復復的癲狂狀態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葉疏言看了眼一臉茫然的羅伯特,再一次真實的感受到一個學渣的素養。
“你覺得她是個瘋子?”他反問道。
這種遇見人就發瘋,獨自一人就面無表情還不是瘋子?羅伯特肯定的點點頭:“她看上去就像個瘋子,無論從動作還是語言。”
聽完羅伯特的發言,葉疏言盯著他看了幾秒,隨即惆悵道:“你對表演這個專業果然是完全沒有任何天賦。”那種令人牙癢的語氣,讓人恨不得直接把她脖子卡住,來個窒息的問候。
羅伯特告誡自己要冷靜,畢竟就選現在把這家伙打一頓,到時候的試鏡就泡湯了。
順口調戲了一波羅伯特,葉疏言這才開口解釋道:“第一次是溫柔的笑,第二次是暴躁的怒,第三次是沉默的看,其實仔細看你會發現,無論是哪種情緒,她的眼神都很冷靜,只是單純的模仿而已。”
“在準確來說,她大概無法體會任何感情,而且是色盲,無法體會人類正常感情的人,通常會用更為夸張的方式來彌補自己的缺失,斯嘉麗的表演也是如此。”
葉疏言直接把答案說了出來,在他看來斯嘉麗的表演已經算是完美,在喬納森并沒有給出特別鮮明的女主性格時,斯嘉麗的表演就像是辣過頭的小米椒,把寡淡無味的人設,渲染的色彩鮮明。
并且還貼合了導演給的三段劇本。
一個情感缺失的人設,斯嘉麗的演技果然很厲害。
十五分鐘的表演轉瞬即逝,一旁負責拍攝的工作人員按停相機,他的位置正好是所謂的“門”,斯嘉麗剛剛的表演中,站在門口那三段戲看的讓人頭皮發麻。
你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在下一秒就沖過來。
第二位是葉疏言,道具組把斯嘉麗需要的道具全部取下,在詢問葉疏言后,他所需要的道具放在了屋內。
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那個輪椅。
趁著道具組擺放道具的時間,已經表演結束的斯嘉麗坐回椅子上,長舒了一口氣,她剛剛的發揮還算是穩定,自己稍微回憶了一下也沒什么瑕疵。
“喝水?”約翰遜夫人遞來一杯溫水,美帝人確實沒有喝溫水的習慣,不過在經過歇斯底里吼叫后喝點溫水對喉嚨更好。
“謝謝。”斯嘉麗接過杯子,小口小口的抿了起來,余光看向一旁的疏言葉,雖然心底對于這個少女的演技人品并不看好,不過斯嘉麗也不會直接在臉上流露出。
按照葉疏言說的,道具組很快就把道具擺放完畢。
葉疏言換的衣服不想斯嘉麗那樣純黑,而是一件很小清新風格的裙褲和一件淡黃色絲質襯衫,化了淡妝,看上去就很任何一個普通女孩沒什么區別的打扮,就是他本人更好看些。
伴隨著燈光的暗去,葉疏言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伴隨著緩緩亮起的燈光,所有人看清葉疏言并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一條花色毛毯,整個人安靜的坐在角落,腿上還放著一本書。
殘疾人?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搖了搖手上的鈴鐺,過了片刻,似乎有人來了,她繼續維持著低頭看書的姿勢,“三分十秒,比上次晚了四秒。”
她念出一串奇怪的時間,然后抬起頭,嘴角上揚,“我想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當我搖鈴,你必須在三分鐘之內趕到。”
話音停落幾秒,她的臉色依舊保持著微笑,不過和煦的微笑此時看上去更像一種嘲諷:“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本和我談條件嗎?真是糟糕,是誰給你一種我離開你就無法生活的想法?”
搖了搖頭,從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可悲的情緒,像是在看一個傻瓜。
斯嘉麗的目光亮了下,她本以為自己的表演已經足夠出色,畢竟對于劇本人物的揣摩她花了整整一周。
倒是這個疏言葉的演技…確實不錯。
劇情沒展開,還不知道她準備表演什么樣的人設,但是僅僅憑借她剛剛那幾句話和那微微抬頭的舉動,眼底劃過的不屑,嘴角帶起的嘲弄,足以把一個傲慢的小姐形象刻畫的淋漓盡致。
劇情還在繼續,傲慢的小姐似乎終于把那個不合心意的下屬弄走,臉色的表情重新恢復成平靜,繼續低頭看起了書。
一分鐘后,她揉了揉脖子,發出咔咔咔的聲音:“十一點了?”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鐘表,再次舉起自己的鈴鐺,這次她敲了三個節拍。
她挺直背脊,姿態優美,漂亮的天鵝頸微微彎曲,宛若中世紀等待開飯的貴女。
熟練的轉動輪椅,用干凈的手帕一根根的擦拭手指,她微笑的表情在看到食物后蹙眉:“我想我的食譜不需要你們安排吧?這是什么?三明治?為什么里面會有生菜?”
“上一個被我炒魷魚的廚師走之前沒有告訴過你們,我的餐桌上絕對不能出現生菜嗎?”她用著一種溫溫柔柔的就像是江南小調的聲音說著傲慢的話。
“道歉?”她搖了搖頭,“我不需要你們的道歉,你們的道歉無法給我帶來任何經濟效益,下一次?我為什么要浪費時間給你們下一次機會?仁慈是上帝,我不介意送你們去見上帝,但是我絕不會成為上帝。”
明明說著一些惹人發笑的話,但是用她那種特有的溫柔的語調說出口,不僅不會讓人感到安心,只會覺得莫名的更加可怕。
羅伯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害怕這種感覺的,這種詭異的害怕莫名的讓人心里發慌,但是明明對方無論是說話的語氣和姿態,看上去都是相當的溫和。
啊,就像是有一種,也許對方下一秒就會直接暴躁的開始怒吼的感覺吧?
就像是戳氣球,害怕的并不是氣球爆炸的那一瞬間,而是你根本不知道氣球什么時候會爆炸的那個等待的時間。
明明只是一個人的獨角戲,但是在這些家伙表演的時候,羅伯特仿佛真的看到了一群可憐的,被雇主苛刻的廚師們,他們或許還在說著一些求饒的話。
僅僅是腦補就能夠想象到那些可憐的家伙現在模樣。
沒等羅伯特浪費自己本就不多的同情心,舞臺中央的少女歪了歪腦袋,以非常緩慢、近似溫柔的低沉嗓音說道:“好了,你們被辭退了。”
“趁我還愿意給你們這個月工資的份上趕快離開。”連試用期都沒過的家伙,現在的垃圾還真是越來越多了。
葉疏言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可惜。
她似乎是每吃午飯,繼續低頭看起了那本書。
大概一分鐘,正當所有人以為她會維持看書的動作到結束時,她的食指開始敲擊起輪椅扶手,就顯示一個人的耐心到達了極限,正在向外界告知“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就在“噠噠噠”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仿佛是耐心被逼到了極限,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冷漠抬頭:“我親愛的心理醫生,今天似乎不是我們預約的日子。”
這時的她褪去了那個千篇一律的溫暖笑容,透著冷漠孤傲的眼神到讓人有了幾份這才是她原本模樣的感嘆。
“我并不覺得我生病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你們覺得我生病了,所以我必須生病罷了。真是惡心的人。”她一遍翻看著書籍,一遍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因為并沒有人和葉疏言演對手戲,所以在表演的時候,還必須不動聲色的把心理醫生的戲份補充完,起碼需要給出一個輪廓,讓粉絲們自己去腦補。
“你覺得我有什么病?心理疾病?暴躁癥?抑郁癥?”她搖了搖頭,“不,我只是不希望我的錢被浪費而已。”
說著她嘆了口氣,再次抬頭時,眼神中透著顯而易見的憐憫:“這些人是我雇傭的,我花錢讓他們做事,不滿意不能辭退嗎?比如你,我要是想要把你辭退也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只要答應繼續心理治療,無論換幾個心理醫生他們都不會介意。”
說著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少女噗嗤笑出聲:“我只是損失,不,我沒有任何損失,即使少了你,我依舊能夠找到更多心理醫生,畢竟我有錢,而你失去了一份悠哉清閑并且報酬豐厚的工作。”
抬頭,眼中帶著近乎天真的殘忍:“你說對嗎?我親愛的醫生?”
羅伯特徹底被葉疏言的騷操作驚呆了。
斯嘉麗表現出的是一個喪失感情,努力學習感情的少女人設,那么葉疏言表現出來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黑泥,那種滿滿的惡意感,即使沒有正面和她對話也能感受到。
每一句話,每一個臺詞都帶著惡劣的感覺。
真是讓人討厭的人物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