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趁著夜色,以及當時士兵們的夜盲癥,淮南軍轉移了近萬人的老弱而去,數百艘船只接力而行,耗費了一夜功夫。
數日以來的激烈攻防,加上投石車的應用,使得揚州城墻出現多處破損,砂土坍塌下來形成一個個豁口。
淮南軍知曉了生存的希望,雖然普通的士卒們不知曉,但軍官們一清二楚,自然不一樣在希望的第二天城破,不能去與家人團聚。
所以一邊運送人,一邊連夜開始就趕制木柵堵住豁口,然后在木柵之后填土夯實。每個人都知道,城墻鞏固一分、自己生存的希望就多了一分,因此對這項工作絲毫不敢怠慢。
昨天因為下了一天的雨,為避免病損,禁軍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剛亮,禁軍就不斷派出精銳的小股部隊騷擾淮南軍的努力,甚至一度試圖通過這些豁口突入城墻。
其他的部隊,則是不斷地升云梯,爬上城墻,然后在不斷地糾纏,奪回,來來返返,不曾斷絕,但依稀可以見到是,禁軍越來越強,登上城墻的時間越來越長,豁口也越來越多,甚至發生過沖破豁口的情況,趙匡還白白高興了一回。
“怎么回事?淮南軍怎么看上去人少了一些?”趙匡坐鎮中軍高臺,看著抵抗的淮南軍,他不由得嘀咕起來,這等場景,與昨日不一樣,淮南軍怎么可能那么弱?
若是這么弱,也不能抵抗如此之久?
“是不是傷兵太多,草藥不足,加上投石車的不斷投射,士氣不足,所以顯得弱了!”王審琦也有些懷疑起來,這才幾日?淮南軍那么弱,這不是顯得自己無能嗎?襯托皇帝都偉大,被當作這樣的人物,著實不爽。
“會不會是李重進逃了?”李處耘也不想有損自己的名望,不由得懷疑道,見到皇帝以及王審琦看了過來,他理了下頭緒,沉聲說道:
“前日,有幾艘船只趁夜而過江,去了揚州城,當然,之后夜中也派人巡查,船只難過,但有這幾艘船就夠了,說不定李重進就坐船而逃了,丟下了這些淮南兵,所以士氣不足,強差人意!”
李處耘的推斷很有道理,趙匡也有些信服,或者說,這樣的結果也是勉強可以接受的,只要攻破揚州城,扯掉這個造反的旗幟,李重進的生死,其實不太重要,雖然對其咬牙切齒。
“臣也有此猜測!”王審琦眼珠子一轉,連忙附和。
“爾等所言,也有些道理,那么,就果斷些!”趙匡站起身,黑臉上滿是嚴肅:
“讓大軍全部壓上去,試試看他李重進到底有沒有逃走,希望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隨著趙匡的命令,數萬禁軍如潮水一般涌去,揚州城仿佛就是個破洞的小船,不斷地被沖擊著,禁軍的悍勇,嘶喊,似乎將這座血跡斑斑的城墻給摧毀。
“大家莫慌,咱們一定會守住的!”迫于無奈,李重進終于露面,派出自己精銳的牙兵,鼓舞士氣,抵抗住這一波攻潮。
“沒想到,李重進竟然還在!”遠遠的,趙匡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什么。
“會不會是冒充的?咱們如此之遠,看得也不真切,而且還披著甲,更是難分真偽了!”李處耘說道。
“無論是他是真假,大軍攻破揚州就在這幾日了,讓他在揚州也好,不殺他,難泄我的心頭之恨!”趙匡咬著牙說道。
這次淮揚之亂,不知道讓新立的大宋損失了多少元氣,先是上黨,再是淮揚,為了供應大軍,朝廷不惜加稅,皇宮大內,也被迫售賣珠寶,才能支持到今日,而且距離夏收,還有近一個月。
“若李重進能晚些時日,秋收之后,才是最好不過了!”趙匡心中滴血,淮南一片狼藉,中原沒幾年,真的緩不過來了。
而歷史上,李重進被蠱惑,九月造反,十一月被平定,雖然有些困難,但對于兵糧充足的大宋而言,輕而易舉…
這一日,何其艱難,宋軍從白日,一直到了夜間,炊煙升起,仗著人多,輪番攻城,不曾停歇,揚州城的防守,岌岌可危。
“陛下,您看,這是什么?”夜間,趙匡處理著從東京送來的奏折,又看了看后方糧草告急的文書,以及文武百官的隱晦催促,心中對于李重進的憎恨,又增了一層。
這時,李處耘與王審琦連忙趕過來,滿臉喜色,送來了一張紙條,沾染了血跡。
“這是從死去的一位兄弟身上搜出來的!”
趙匡瞇著眼睛,接過而看,署名的是一位叫做錢成的都指揮使,這是他寫的信,內容就是準備在卯時一刻(凌晨五點一十五),天將亮未亮之時,放開一段城墻(城門早就被堵死了),放宋軍入城。
但卻要求宋軍暫且停兵,不然一直攻城,他難以掌控城墻。
“你們怎么看?”趙匡問道。
“事有蹊蹺,多日來不曾有降,今日到有了,但今日揚州城岌岌可危,或許是看到了這…”李處耘說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趙匡暗罵了一聲滑頭,然后看向了王審琦。
“咱也一樣!”王審琦抬起頭,直接說道。
“若是不理會,揚州城也就這幾日了,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哪個禁軍兄弟沒有親人,能多活一個是一個,就這樣吧!讓軍隊停下,好好歇一會兒,然后卯時一刻,攻入揚州。”
“就算其中有詐,明日一鼓作氣,也要攻下揚州!”趙匡將信拍到桌案上,大聲道,黑臉漲紅。
“諾——”
炊煙升起后的半個時辰,宋軍就停下了攻城,大部分士兵都在養兵蓄銳。
到了寅時四刻(四點),宋軍就開始啃干糧,吃死了早餐,部分士兵來到了揚州東門的一段城墻下,然后亮起了三個燈籠,晃了晃。
“怎么回去?沒人理會!”李處耘疑惑不已,讓燈籠抬高,他一眼望去,整個城墻上,竟然沒有一個兵卒,站立的不過是披著戎袍的稻草人罷了。
“該死,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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