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士兵從割喉堡地下倉庫中成捆成捆地向外搬運著箭支和草料。但隨著城堡前廳中央,被整理出的物資壘砌起一定高度,一股木料腐敗的味道也隨之蔓延開來。
第四軍團的軍需官一路小跑地來到約翰與奧西尼面前,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朗聲匯報道:“陛下,堡壘里還勉強能夠使用的箭矢恐怕也不會超過千支,分配下去,甚至不夠每個士兵裝滿一個箭壺。有很多箭矢的箭身已經被蠹蟲蛀爛了,一掰就斷,根本無法當做武器。”
約翰與奧西尼對視了一眼,隨后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鎖定在了墻角瑟瑟發抖的帕尼托身上。
“其他東西呢?”索菲雅瞟了一眼門外還在辛勤搬運的士兵。這里曾經是奧斯曼人最重要的一線要塞。帝國當初憑借巨炮的威勢占領這座城市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穆罕默德自然也不會有太多時間轉移物資。只不過,剩下的這些玩意兒,對帝國的士兵來說,和廢鐵也沒什么區別。
“如果說有些價值的,還在地窖里面…一些成色不錯的彎刀,刀身沒有什么豁口,至少有七八成新,應該是剛剛拿來補給軍隊的。這些東西在賬目上也有,應該是存留下來的物資里損耗最少的了。”
軍需官口中的彎刀,即是盛行于中亞,造型如同新月一般的舍施爾彎刀。經驗豐富的波斯工匠所鑄造的彎刀削鐵如泥,在奧斯曼的軍隊中廣泛裝備。曾經帝國軍隊逐漸走向傭兵化的過程中,舍施爾彎刀的使用技巧也在民間被推廣過。這些彎刀簡便耐用,很受一些廉價傭兵的歡迎。
約翰接過軍需官遞上來的一柄彎刀,隨手掂了掂。這東西比想象起來更加輕便,上手起來應該難度不大。
“從割喉堡向外,如果要布置一條完整的防線,我們的兵力捉襟見肘。這兒是我們在馬爾馬拉海以東的最后一座要塞,絕對不能讓奧斯曼人輕易接觸到城墻。”約翰回頭看了一眼墻上的地圖,“我們要盡量利用上我們能利用的資源,延緩穆罕默德的進攻鋒芒,一味防守就是在等死。”
雖然通常時候索菲雅對于約翰的決定都不會發表意見,但這一仗是帝國徹底立足亞細亞的關鍵一戰,強行依靠有限的兵力拉長戰線,是風險很大的選擇。
“哥哥…太分散的話…會不會被奧斯曼人逐個擊破?我們可以期待喬萬尼將軍帶著援軍前來馳援。就算第四軍團沒有休整多少時間,死守一座工事相對完備的堡壘,成功的可能性應該更大一些。”
“陛下…兵力分配還是應該等斥候的消息再做決定。”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時間再充裕我們也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吧?”
一輪秋收剛過,存糧不是問題。奧西尼當然也明白了過來,約翰這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農兵和民兵身上。清點出來的劣質物資不適合軍團,但是落到農民手中,短期內形成一點值得期待的戰斗力還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只是舉起彎刀或者長矛而已,要不了什么特殊的技巧。就算把箭鏃拔下來,裝在一根木棍上,人數只要夠多,那也是能夠讓奧斯曼騎兵退避三舍的超長槍方陣。
“軍餉讓國庫先給著,幾海里的補給線而已,君士坦丁堡的壓力應該也不會那么大…除了補給線,周圍的村莊,讓事務官再去統計一輪適齡的兵役人口,不行就讓牧師去感化感化。既然裝備有盈余,就別讓它們閑著。各自去準備吧。只要能攔下這次進攻,穆罕默德應該也玩不出其他手段了。”斯庫臺里以東的廣袤海岸線仿佛正在向約翰招手,當然,這場攻守隨時可能發生轉變的戰爭,約翰還有自己的私心打算。
只要馬穆魯克的半吊子蘇丹還有一點威望和凝聚力,應該能夠湊出一支軍隊來為奧斯曼人造成更大的壓力。甚至這個時候,在塞浦路斯等待多時的騎士團們,恐怕也會慌忙來參與這場盛宴——盡管這樣的狀況需要建立在帝國能夠取得初步勝利的前提下,但約翰自然不會只留下防守一條策略。
奧西尼帶著幾名軍官告退離去后,約翰才從口袋中拿出另一封信件。
“妹妹,你知道,苦守待援是一件很磨人性子的事情。但只要援軍還在路上,我們的軍隊自然會以高昂的士氣,來進行襲擾式的防守。”
“什么意思?”索菲雅有些摸不準約翰的想法,外圍防守本來就已經有了相當的風險,如果沒有援軍的支持,軍隊崩潰和暴動很快就會發生。類似于游擊戰的戰術,補給也很難供應,有時候甚至需要士兵自行在荒野深林中尋找食物,這對士兵的意志力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尤其是約翰還希望招募更多的農兵,他們一旦填不飽肚子,一定會成為嘩變的主力。
“割喉堡,當然是帝國進攻小亞細亞的橋頭堡…它本身而言,只是一座沒有什么天險值得防守,也不適宜長期駐軍的堡壘而已。海岸線潮濕的空氣,讓保存在這里的物資很快就會腐敗…”
“這就對了。奧斯曼人恐怕也期待和我們在這座所謂的橋頭堡展開決戰,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拔掉他們眼里的釘子。所以這個時候,奧斯曼人的主力艦隊,恐怕都在馬爾馬拉海,防止帝國海軍對東海岸發起全面支援。索菲雅…你應該還沒忘了,奧斯曼人對雅典城做了什么吧”
約翰摸著胸口。隔著長袍,傷口結痂脫落之后的斑痕依然能讓手掌感受到恐怖的觸感。他手中的筆加重了幾分,在以弗所城與亞洛瓦城的上空,做下了一個巨大的標記。
“只要東海岸的缺口越來越多,割喉堡的價值就會越來越小。圣座衛隊與鳳凰軍團。喬萬尼與安杰洛,應該還不至于一座城,都拿不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