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布里涅堡的宴席開展地愈發頻繁。
倒不是伊庇魯斯的稅金富足到足以支撐約翰過上真正奢侈的皇室生活,而是不時有約翰甚至聞所未聞的小貴族們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了頭來,并希望獲得他們的采邑。
對帝國新近征服的大片領土,約翰與君士坦丁十一世采取的態度,依舊是保證皇室的最大權益。不僅是巴列奧略家族需要攫取土地,剩余的稅收、耕田和人口,也需要讓各個階層擁有對帝國目前情況最合適的平衡。
因此絕大部分的村莊、堡壘和城鎮,帝國僅僅指派了執政官代為執政以及征繳稅款。一些小規模的聚集點,往往只擁有足夠保證城防以及清理小規模匪患的士兵。某種程度上,這樣的安排避免了很多地方叛亂的發生。
冒著升騰熱氣的鹿肉、羊肉,馥郁可口的奶酪,以及環海捕撈的新鮮野味,點綴著來自伊庇魯斯群山乃至布爾吉的沙漠特產水果。各色佳肴被侍從一一端上餐桌,除此之外,來自亞平寧的宮廷雅樂以及美麗的撒拉遜舞娘也是必不可少的佐餐料。
約翰并沒有花一分錢——實際上,他能從閑到每天只能牽著醋栗與丁香在城外打打兔子的生活中抽出空來看一眼這群所謂的男爵甚至渴望采邑的騎士,對他們來說都是無上的光榮,宴席自然需要他們自己破費。
“這都是誰…”
看著眼前上躥下跳,自詡熟絡,與周圍人紛紛談笑風生的貴族們,約翰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更樂意與索菲雅在溫暖的壁爐旁探討探討人生哲理。
“衛兵到底為什么會放他們進來…我現在好歹應該也是共治皇帝了吧?這到底是誰的宮廷…”約翰低聲詢問著身旁一口一口抿著熱牛奶的索菲雅。
小丫頭倒是自得其樂地享受著一道又一道美食,面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等她咀嚼完被滾油炸得金燦的雞腿后,終于諱莫如深地張口:“他們啊——他們是貴族。”
“帝國哪兒來的那么多貴族?要是這幫家伙人人都有資格獲得采邑封底,帝國哪兒來的土地封給他們?合著軍團的勇士在前線拼死拼活,就位這群家伙打工?”
索菲雅一邊笑,一邊開始享受下一道盛宴,一邊又搖了搖頭。
那些所謂的貴族,無不衣著顯眼,伴以精致的珠寶點綴或是漂亮的絲質襯肩,甚至手臂或領口上還紋著一些約翰從未見過的盾徽紋章,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高貴的身份。歡聲笑語之間必然伴隨著低沉的咳嗽或是故作姿態地提一提衣領,有些令人作嘔的世俗情態。
倒是喬萬尼、瓦西卡、杰弗瑞一幫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混進了宴席當中。與索菲雅一樣,他們的第一反應同樣是胡吃海塞。
“哥哥,也許有那么幾個人只是買了身華服的江湖騙子,但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的確或多或少有一些貴族血統,他們的家族或許放在數百年前,在帝國說不定還家喻戶曉。不過你也知道,帝國經歷太多事情了。第四次東征也好,奧斯曼跨過馬爾馬拉海也好。這些事情無一例外,都會給曾經家喻戶曉的家族蒙上一層陰影。甚至就此一蹶不振。”
約翰有些不屑地端起面前的紅酒:“帝國的確從夾縫中博到了渺小的生機,但是這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他們中很大的一部分人,需要的可能只是相對體面一點的生活罷了。向那時的帝國,作為皇室的我們也只能蜷縮在君士坦丁堡的一角里默默等待末日的降臨,怎么會顧及得了他們…恐怕他們當初已經卷鋪蓋跑路了吧。”索菲雅咽下了餐盤里的最后一塊羊奶酪,隨后優雅地取了一塊絲巾,“可以這么說,現在的他們,是在用一種相對體面的辦法,向您謀取生計。”
“謀取生計?”
“怎么說呢…我們在一些地區臨時從平民中提拔的執政官,還是讓部分民眾有些不滿的。他們或許曾是很有名望的商人或是退伍的士兵,但執政這件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應對如流的。”小丫頭拖著下巴,看著眼前的人間百態,“您或許可以讓其中的一部分人試試,來管理一小片的土地。當然,不是以貴族的身份,而是地方執政。任何土地的所有權,必須仍然掌握在我們手里,或是我們可控的范圍之內。”
“這我當然知道…”
通常而言,大貴族的政令都容不得怠慢,但底層人員對執政官的態度就有很多可以斡旋的地方了。尤其是在塞姆制(東羅馬帝國傳統軍區制度)銷聲匿跡之后,地區執政幾乎成了一塊人人可打的靶子。
“數位先皇犯下的大錯之一,就是將好不容易從拉丁人和十字軍騎士們手中奪取的土地,再一次拱手分封了出去。”約翰并不滿意地注視著人群,“國庫本來就一貧如洗,再讓別人分一杯羹,能也得虧奧斯曼人將帝國打得只剩下幾座孤城,否則,改制根本就沒辦法推行,沒有奧斯曼人,也會有下一群新月的狂信徒,在東海岸看著帝國慢性自殺。現在,再將執政權交給這群人…我不放心。”
“我能理解你,哥哥。其實你的想法是沒錯的,我們也不會給這群人半分土地。那幫貴族在獲取土地后妄尊自大的樣子可都被記錄在了書里…其實需要的也就是幾個高效的執政官罷了,從里面篩選幾個,還是沒有問題的。甚至可以讓他們的權利迭代變得更快一些,杜絕了世襲和軍政合一,他們也沒有做大的可能。”索菲雅自信地笑著,“只不過怎么挑人,那就要聰明的哥哥自己想辦法了。”
“篩選一部分?唔…”
約翰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了上一世,讓他手下無數莘莘學子為之痛苦不堪的考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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