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的表情變化并不算夸張,但卡露婕依舊捕捉到了瞳孔中那些細微的變化。老騎士或許年輕的時候還充滿了榮譽感,但到現在,卻變得世故了很多。
“或許有見過,但我沒多少印象了。哈,我每天見到那么多各式各樣的人,其中帶項鏈的貴婦也有不少。顯然,這一位并沒有給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亨利圓滑地打了個哈哈。
原本在他眼中,約翰與索菲雅這兩個小孩頂多問問米塔爾的“英雄事跡”,然后準備結伴入伙。要知道,加入一個傭兵組織,親自拿起劍,騎上馬,對熱愛冒險的少年來說是致命的誘惑。但他萬萬沒想到,這兩個小家伙會掏出項鏈。
與此同時,亨利還不斷地將視線轉向卡露婕,仿佛在質問是不是她說出了米塔爾的底細。卡露婕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亨利先生,您不要看著我。我一個女人,對米塔爾可不會有什么深刻的了解。”
“你是加入過米塔爾傭兵團的,是吧?”
索菲雅的語氣讓亨利微微有些不快,聽起來不像是在崇拜某位身經百戰的騎士,而是在審問一名罪大惡極的囚犯。但良好的修養依然讓他點了點頭。
“小姑娘,我的確為很多傭兵組織和貴族領主效力過,米塔爾…我的確干過一段時間。但不算太長。”
“如果時間不是太長的話,您的地位應該還不足以了解到這串項鏈的價值。”
“我沒說過我明白這串項鏈的含義,或許她只是某個女人在‘做生意’時候弄丟…”
“我能理解您希望隱瞞某些不值得聲張的秘密的心情,先生。”約翰拍了拍索菲雅的肩膀,隨后換了一幅笑容,“我們只希望找到這串項鏈的主人…或是他的什么別的親戚。雖然我們問了很多人,才得知這串項鏈和米塔爾傭兵團可能有聯系,但現在匈牙利邊境的傭兵市場有一半都叫米塔爾,我想,來咨詢一位經驗豐富的騎士應該沒什么大錯。”
“我更想知道你們是怎么得到這串項鏈的。”
沉默了許久之后,亨利終于開口道:“孩子們,不得不說,這串項鏈的年紀可能比你們更大,背后的故事,可能也更加復雜。你們有句話說得沒錯,以我的身份,還沒有資格接觸到這么沉重的秘密。即便我為米塔爾曾流過無數鮮血…何況我已經離開了米塔爾傭兵團,最近幾年他們之間又有什么變化,我更沒辦法保證。”
“您至少應該知道,是怎樣的人,才有資格佩戴這串項鏈。”
“呼…”
亨利悶下了一大杯酒,又揮手招來了酒館的侍女:“再來一大杯…一大杯陳釀的梅爾吉普森。”
這種來自蘇格蘭的老式威士忌,應該是吐露秘密之前的必備飲料。
“您請說。”
“這枚項鏈在米塔爾并不是身份的象征…當幾十年前,米塔爾還沒崩潰到眼前這地步的時候,只要擁有了這串項鏈,就可以調集三百人以上的傭兵大隊。你們應該知道三百名訓練有素的傭兵是怎樣的力量。而且,不設置上限。也就是說,在其他項鏈的擁有者許可的情況下,米塔爾甚至有可能因為這條項鏈傾巢出動。”亨利似有些諷刺地笑了笑,“這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兒戲?但實際上,米塔爾傭兵團內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默許著這條規定。因為項鏈一共只有三條。”
“一共只有三條?”約翰細細打量著手里這條看起來并不值錢的吊墜。
“據說是這樣,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第四條項鏈的出現。只不過后來出了一些意外…”亨利苦笑道,“那會兒…恩…那會兒應該是米塔爾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當時三枚項鏈分別是米塔爾的最高統帥伊凱茲·米塔爾與她的妹妹蘭妮莎·米塔爾、和一名自稱來自米蘭的沒落貴族所擁有。”
“調度軍隊的大權掌握在一個女人手里?”
“我們之中沒有人能戰勝你口中的那個女人,我的小家伙。蘭妮莎·米塔爾,當她戴上覆面盔,騎上她的戰馬時,他的哥哥也會退避三舍。”亨利仿佛見證過那段輝煌,因此眼中閃爍著些光芒,“傭兵隊里沒有世俗那么多規矩,大家臣服強者,就這么簡單。蘭妮莎應該是米塔爾數百年最負盛名的戰士,你不應該把她和普通農夫一般看待。”
“那么后來呢?”索菲雅問道。
“后來…哈…后來…”
亨利咽了一口酒,只不過梅爾吉普森顯然沒有普通的啤酒那么好對付。老騎士一下子漲紅了臉。
“有一段時間,米塔爾盛極一時,許多英勇的家伙加入了我們…直到蘭妮莎·米塔爾將軍率領著她的親隨前往上萊茵完成一場雇傭的時候,受到了圍困。英勇的蘭妮莎將軍率領米塔爾突出了重圍,但在返回途中失去了音訊。”亨利的語氣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與蘭妮莎將軍一同消失的,還有米塔爾中最精銳的一群戰士。再后來,那位米蘭的貴族發動了叛亂,試圖從伊凱茲手里奪取整支傭兵隊的控制權。當時米塔爾內部極端地分為了兩個派系,在自我損耗數年之后,整個米塔爾最終分崩離析。那名米蘭公爵傷重不治,已經下了地獄,但米塔爾內部的一些有野心的小指揮官,都擅自獨立了出去。沒有了條約與項鏈的約束,其中一部分人顯然很快就忘了米塔爾的教條,雖然他們都自稱米塔爾,但極其自由散漫。這也證明了,我當初離開米塔爾是多么正確的決定。”
“我很高興,您愿意對兩個看起來不諳世事的小家伙說這么多。”
“即便你們偽裝得很好,但你們的談吐與禮儀不像是個小孩子應有的。我見過卡露婕女士的手段,所以…”
借著酒精的刺激,亨利又打起了哈哈,但約翰和索菲雅都心知肚明,這背后,只會有更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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