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我略三世穿著他那白色的罩袍,在兩位圣童的攙扶下,晃晃悠悠迎進了君士坦丁十一世與索菲雅,當然,還有這幾天被伊芙蕾到處推著走的約翰。深秋的晚風穿過圣索菲雅大教堂,眾人身上的金飾陣陣碰撞,帶起了別有韻味的節奏。
“陛下。”老牧顫巍巍地伸出了右手,但君士坦丁十一世立刻搖頭,示意不用在意更多的繁文縟節。
額我略三世的身體情況眼下并不樂觀。或許讓索菲雅立誓信教的時候,就是他一年里精神最好的時候。自從年初開始,衰老的體態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展露在了老牧皺紋橫生的臉上。或許脫去他身上圣潔的、綴著金絲與明黃色拉文蘭十字與東正十字的罩袍,皮膚上密密麻麻的芥子斑和膿瘡潰爛的猩紅、蠟黃色浮腫,就是上帝給老牧荒淫的私生活的懲戒。在約翰惡毒的聯想中,更直接地關心起了兩名圣童的人身安全起來。
“牧冕下…讓我們進去說吧。”
今天君士坦丁十一世過來,一早也已經和額我略三世說了一次。額我略對于自己的身體情況也心知肚明,這一點,垂垂老矣的他不會有太多避諱。
幾名修士替眾人關上了圣索菲亞大教堂的大門,隨后一盞盞點亮大教堂禮拜主廳的燭火。
與羅馬教皇一手控制了整個世俗世界權利,展成為獨立的、不可違逆的強大力量不同,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亞普世牧更替常常為皇室所牽制。巴列奧略王朝時,巴西琉斯任意廢立牧已經成為了常態,相比之下,君士坦丁十一世能讓額我略在任近十年,直到壽終正寢,已經是非常寬宏與仁慈了。
“陛下,我也知道…老牧快到頭了。”似乎攙扶著老牧坐下,此時也已經成了相當困難的一件事。枯焦的灰色瞳孔外狂野生長的眼翳大概也影響到了老牧的視覺。一個矍鑠的長者忽然變得如此老態龍鐘,竟然也只是幾個月的事情。
君士坦丁與索菲雅并沒有接話。看起來這只是一次尋常的拜訪,但大概所有人心里也清楚,此刻老牧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臨終的遺言。因此,他們選擇了聆聽。
“這柄十字權杖,我接過來到現在,大概是第七個年頭…能看到正教會展成這個樣子,能看到帝國從大廈將傾變成現在的涅槃之姿…把這稱之為神跡應該也不算太過分了。”額我略三世說完這一長句話,便要歇上很久。接著,已經難以進氣的喉嚨里便出了那種類似鐵匠鋪鼓風爐一樣的響聲,“但是陛下,我想,無論帝國展到什么階段,正教會,仍然是一個必要的存在。信仰不應該摒棄,因此…大牧的迭代也應該就這樣繼續下去。”
君士坦丁十一世點了點頭,陪伴在額我略三世身邊的修士此時已經潸然淚下。即便不知道這淚水是否真實,是否自內心,此時圣索菲亞大教堂內也已經是浸滿了悲傷的情緒。
“陛下,決定權在你,但是我希望我能為你提出一些參考性的建議。”老牧又喘了兩口氣,然后朝著身邊的兩位圣童點了點頭。
接著,他頭上的神圣冠冕便被取了下來,存放在了一個紅色絲綢底座的金色方形圣盒之中。
“您請說吧,我們會尊重您的決定。皇室并不會過多干涉教會事務,這一點您請放心。如果您的身體還能堅持的話,明年年初,我們完全可以按照教會的規則來選任下一任牧。”
“不…不…就停在這個冬天吧…塞克斯圖斯太年輕了。就讓他接著在伊庇魯斯出任大主教吧。君士坦丁大牧的話,就讓阿塔納修斯出任吧。”
正教會的五大牧區,目前在帝國控制之下的僅僅只有君士坦丁(圣索菲亞)普世牧區而已,剩余四大牧區仍處于異教徒或異端之手。但正教會仍然設立了這些牧區的至高宗主,他們也只是臨時性地居住在圣索菲亞大教堂中,也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流亡宗教政權。其中阿塔納修斯二世就是原本的耶路撒冷大牧。
相比起額我略三世,阿塔納修斯二世的宗教政策更為激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顯得相當偏激。這也是為什么額我略三世能夠升任大牧的原因之一。這是對當初帝國形式的一種權衡。但僅僅過了數年,帝國的境況已經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相對保守的宗教政策也逐漸不再適合眼下的帝國。
這恐怕就是額我略三世做出的最后一次妥協。帝國的大片疆土信仰還不牢固,未來登6安納托利亞,所面對的宗教情況就會更加嚴峻。讓阿塔納修斯二世來接班,是更好的選擇。
“我們會給予神權最高的尊重,世俗權力…至少是人民的權力,還不應該凌駕于上帝之上。”君士坦丁十一世像是在安撫額我略三世有些激動的情緒,“元老院與皇室不會干預迭代的進程的,牧冕下,請您好好休…”
“父親…等等…”約翰在一旁沉默著聽了許久。額我略三世這樣的煽情倒是讓他也心生同情。既然命不久矣,約翰也打算做一個順水人情,為額我略三世送上一份臨終禮物。
“約翰陛下,您還有什么事情嗎。”
“塞爾維亞進來的叛亂,您有什么看法嗎?”
“只是聽說過而已…在奧斯曼占領巴爾干期間,塞爾維亞人就沒真正服從過他們的統治…想來被三國瓜分,塞爾維亞人也不會就這樣輕易服軟的。”老牧的視線并沒有移動,但相當認真地回答了約翰的問題。
“這次塞爾維亞的叛亂平定之后,我希望,將塞爾維亞正式納入普世教會的統治。與此同時,我們會與匈雅提展開談判…在匈牙利設立教區,為正教會,贏取更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