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萬尼再次對安杰洛骯臟的想象力有了新的認識。
他們面前的舒姆利亞城墻,更像是一座雄關,夾在兩山中間,阻斷了通往城內的道路。這段城墻相當狹窄,以至于就算鳳凰軍團與圣座衛隊有百萬雄兵都只能采取圍而不攻的手段來緩慢地消磨守軍的防守意志。
但這樣一來,就讓塞爾維亞叛軍達到了以空間換取時間的目的。但當喬萬尼聽見安杰洛準備人工制造瘟疫時,仿佛是心跳都因此漏了一拍。
“什么意思?”
“黑死病。”
安杰洛相當平靜地說出了一個名詞。一個曾讓世界顫抖,而陰影消散還不足百年的名詞。也正是黑死病疫情的爆發,讓天主的威嚴徹底掃地。可以說,一場擴散甚廣的瘟疫,順手還摧毀了宗教對人類思想根深蒂固的控制,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的萌芽盡源于此。
中世紀大瘟疫的潮水的確褪去了,在留下一地尸骨之后,奪去了整個歐洲三分之一的人口。但黑死病并未完全消散,準確地來說,腺鼠疫仍然會在各地小規模地爆發。但經歷了大瘟疫潮洗禮后的時代,多少已經有了各自抵抗的手段。規模化的醫院已經產生,對病人的隔離措施也在不斷完善,加上政府有意的引導,腺鼠疫已經失去了曾經它那夸張的殺傷力。
威尼斯最早頒布的隔離法案被各國爭相效仿之后,疫情還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大規模地擴散。當然,自約翰上次用“鼠攻法”占領鷹巖堡之后,也曾不止一次地頒布以及強調過“滅鼠法案”,甚至還會對捕捉老鼠卓有成效的公民給予財政、地位甚至宮廷榮譽頭銜的獎勵。雖然絕大多數帝國公民仍不能理解為什么共治皇帝會認為老鼠、跳蚤是疾病的根源,但憑借約翰在民間積累的威望,法案落實之后,帝國的確很少會受到腺鼠疫的侵擾。
只是,很少不代表沒有。
在雅典大瘟疫之后,底比斯、君士坦丁堡和伊庇魯斯,各有一個專門建立的瘟疫收容中心,只收容任何沾染或疑似感染包括腺鼠疫、麻風等在內的各種瘟疫性疾病的病患。而私藏患者不上報當地執政的,則會受到帝國律法的嚴懲。
這三家收容中心由約翰一手創立,本意當然是控制疫病的傳播。而且沒有總督以上帝國官員的命令,沒有任何人能從戒備森嚴的收容中心帶走任何一位病人。
“我說你那個開了個窗的木頭籠子里神神秘秘的關了什么東西,你敢把黑死病人帶到兵營帶過來?你是瘋了嗎?如果疾病在營地內外傳播,我們就可以讓人就地安葬了!”喬萬尼強行按捺住了給安杰洛來上一拳的沖動,“這是帝國唯二的兩支主戰軍團!因為黑死病而全軍覆沒!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而且,城內瘟疫蔓延之后,我們獲得這個城市的控制權還有什么意義?我們不能在這里駐軍,也不能將這里當做補給點…等等,你是從哪兒找到這個人的?”
“剛從伊庇魯斯運過來沒幾天。”安杰洛深邃的瞳孔里透著灼烈的光芒,“喬萬尼將軍,您還是將戰爭想象地太單純了。兵戈搏殺,運籌帷幄…沒錯,這是戰爭,但戰爭無疑是黑暗的,殘忍的,我們會掠奪、會壓迫、會屠戮!我們要在入冬之前占領普羅庫普列,就要在剩下半個月之內拿下舒姆利亞,這是唯一的目標。至于這個人…是約翰陛下與公主殿下親自授意的,他們授權了我們,用任何方法,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塞爾維亞的叛亂。我負責執行,以及服從。”
“陛下?”
“有時候,那兩個十幾歲的少年比你清醒很多,喬萬尼。他們更知道帝國需要什么,再惡毒,再下作,再雄縣的手段,也只為帝國服務。一切為了帝國不只是你嘴里隨意喊喊的口號而已!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為帝國奉獻一切。”安杰洛伸手按住了喬萬尼的肩膀,“您的指揮才能讓人尊敬,喬萬尼將軍,但只為了帝國,我希望你能更不擇手段一些。”
“他們未來也會是帝國的公民,而我們卻為他們帶來了瘟疫?與我們有仇的只是叛軍,而不是無辜的民眾…”
“民眾從來不是無辜的。喬萬尼。”安杰洛閉上了眼睛,擺了擺手,示意幾個呆在營帳中的親信去執行他的計劃。
喬萬尼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制止安杰洛的舉動。
“您的態度和幾個月前,在君士坦丁堡第一次面對索菲雅殿下與約翰陛下時完全不同。”
“放輕松些,喬萬尼。托科家族不會因為王座上做決定的人是誰,而決定是否為這個帝國奉獻一切。”
喬萬尼也知道,按照常規的圍城方法,舒姆利亞就是一道短時間內無法逾越的天塹。
“他們從民眾中獲得支持,獲得兵源,獲得收入,獲得裝備。民眾給予了他們一切,沒有民眾,叛軍的領導人一無所有。”安杰洛笑道,“等我們擰下布蘭科維奇的腦袋之后,回過頭來,你會發現,我們今天做出的任何為了戰爭勝利的決策,都是正確無比的。實際上,您的憐憫,在眼下可并不值錢。”
“如果你們有已經安排好的決策的話,等宴會正式開始之后,可以與至高的君士坦丁陛下詳談,我親愛的烏爾里希伯爵。”索菲雅抽出自己的手,婉拒了烏爾里希自詡高雅的貴族式禮節。或許是初來乍到,并不清楚索菲雅的性格,烏爾里希對索菲雅的這一舉動感到相當驚愕。
如果這位烏爾里希伯爵,是來替小拉斯洛五世說話的話,索菲雅已經能猜到今晚宴會的結局了。匈雅提與伊日分別牢牢掌握著匈牙利與波西米亞的執政權,一個與帝國毫無瓜葛的拉斯洛五世想要尋求帝國的支持,并且讓帝國與匈牙利反目,那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烏爾里希干咳了兩聲掩飾住自己的尷尬,隨后跟著索菲雅的腳步,一前一后進入了宴會主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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