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和你說過,有些事情如果暴露在別人面前,你會變得很危險。”
深夜,索菲雅替周恒揉捏著酸痛的肌肉,一邊用不爭氣的眼神看著滿臉掙扎的周恒。
君士坦丁十一世下令將周恒軟禁在了斯洛烏花園,不準離開一步,這無疑對周恒尚未成型的計劃造成了巨大的打擊。整個花園只有少數侍從,和仍然負責教授周恒武技的阿歷克斯可以出入,讓周恒沒想到的是,剛過正午,索菲雅也去君士坦丁面前大鬧一番,成功地和他被軟禁在了一起。
“他是我們的父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這么一條錯誤的路!”
“你怎么就能判斷誰對誰錯了?”索菲雅笑了笑,“我知道,哥哥你現在比以前聰明了很多,但關于人情世故,還是一個笨蛋。”
眼下,又陷入了一個死局,明年的確有一個很大的機會擺在面前,但如果讓歷史的齒輪自由發展,恐怕帝國,就會陷入萬劫不復。
“其實哥哥,你也不用太擔心。就算是和你猜得一模一樣,十字軍裝備精良,戰斗力也很強,奧斯曼的軍隊素質如果和十字軍的騎士們比差了很多,十字軍不見得會輸的。”
周恒有些敷衍地笑了笑,瓦迪斯瓦夫三世為了獲得親手殺死蘇丹的稱號,沖入敵陣腹地被亂刀砍死的結局,他心里是有數的。帝國無論如何,必須要想辦法做出干預,才能避免十字軍的潰敗。
如今,還有一年時間。帝國的國力已經捉襟見肘,就算是君士坦丁十一世,也不可能賭上整個帝國,調動軍隊,放棄防守君士坦丁堡,轉頭出城支援瓦爾納。
他需要一點兒完整的權利,而不是一個紫衣貴族的空頭銜。如果只是伺候穿衣吃飯的侍從,周恒自現代穿越而來,就完全沒有必要享受這些了。
“我需要一支軍隊…”周恒忽然睜開眼睛,十分認真地看著一臉錯愕的索菲雅。
咀嚼了一下周恒那不像是開玩笑的語氣,索菲雅才搖頭道:“不可能的,就算你是帝國軍隊的指揮官,也不可能獲得一支不受皇帝陛下控制的軍隊。往日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是如此。就算你是皇位的繼承人,只要陛下還有一天活著,這件事就不可能發生了。”
索菲雅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希望周恒能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小公主內心將周恒想要拯救帝國的愿望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從出生就看淡了生死的索菲雅,心里還能燃起多少一樣熾熱的火焰,她自己也不清楚。
“帝國現在的財政你是知道的,維持一支像樣的軍隊已經是極限了。”
“那么如果向亞該亞的帝國守軍…”
“放棄吧哥哥,無論是海路還是陸路,君士坦丁堡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了。我們的軍隊出了城門,根本走不了多遠就會被奧斯曼人發現。”
房間里又陷入了長時間的靜默。
權利的空洞,是目前周恒面臨最大的問題。空有對未來的先知先覺,卻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任何人的決定和看法,仿佛自己根本無法遏制住歷史的車輪前進的步伐。
“目前來說…我們一定要想想辦法,改變瓦爾納戰役的結局。穆拉德和匈雅提現在打得熱鬧,但大家心里都有數,和平條約的簽訂,只是時間問題了。”周恒翻了個身,又從枕頭下面取出了第三份手稿,“如果瓦爾納戰役開戰,匈雅提和他的十字軍,要面對的,可不是西方傳聞中,衰弱不堪的突厥。”
“你就這么肯定,被稱為奧斯曼克星的匈雅提將軍,無法戰勝奧斯曼人?”索菲雅大致看了一遍手稿,這份手稿,記錄的大概是如果瓦爾納之戰發生,雙方可能的兵力配比和戰局走向。但讓索菲雅懷疑的是,面對一場勝負未分,甚至都還沒有發生的戰斗,周恒的語氣,卻像復述歷史那樣肯定…仿佛,他已經經歷過這一切。
怎么可能!
索菲雅自說自話地否決了內心的那點猜測,不過,如果這次十字軍真的失敗了,那她也能猜到,徹底解放了的奧斯曼人,一定會徹底將帝國碾成粉末。
“我不知道,這場戰爭的輸贏…不管他發生在瓦爾納,發生在埃迪爾內還是貝爾格萊德,就算十字軍與奧斯曼人在君士坦丁堡門前發生了戰爭,我們還是要保證,奧斯曼人不能贏得勝利…另一方面,我們必須讓西方世界,放棄簽署和平條約的哪怕一點想法。絕對不能給奧斯曼人任何喘息的機會。”周恒從床上坐了起來,“索菲雅,如果君士坦丁城破,我們,沒有一個人可能生還。”
“哥哥,現在仍然待在君士坦丁堡城內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沒有多少人選擇離開。”索菲雅笑道,“我們都會和帝國站到最后。”
“但我不希望任何人的犧牲是因為徒勞的反抗!”
“哥哥…”
周恒又長嘆了口氣,這懸梁上的帝國,還真是讓自己操碎了心。
“讓你的侍從給父親帶一句話,告訴父親我明天想見他。”
“我們今天剛剛被關起來的啊?”
“如果父親真的聽進了我的話,他會見我的…我只好相信父親是為了顧及自己巴西琉斯的顏面才把我軟禁起來的。如果不是…只能另外想辦法了。總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對吧?”
周恒對索菲雅撐起了一個尷尬的笑容,然后又想了想,在書桌前攤開了一張新紙。
“你要寫什么?”
“信。”
斟酌了半天用詞,周恒還是用希臘文寫下了第一句話。
致波蘭與匈牙利共主,年輕而偉大的國王瓦迪斯瓦夫三世…
才看了一行,旁邊的索菲雅就連忙把筆從周恒手里搶了過來。
周恒錯愕地抬頭問道:“怎么了?”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想寫信給瓦迪斯瓦夫三世,讓他小心不要在瓦爾納太沖動然后被敵人亂刀砍死?”
周恒點了點頭。
“哥哥你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啊!”索菲雅癱坐在床邊,“你寫這么一封信,是為了詛咒對方還是告誡對方啊?就算匈牙利人沒有找你的麻煩,那一年之后的戰爭,誰還會記得你一個王子今天送出去的勸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