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點空閑,找點時間,領著孩子,常回家看看,帶上笑容,帶上祝愿,陪同愛人常回家看看,媽媽準備了一些嘮叨,爸爸張羅了一桌好飯…”
1999年的春節如期來到,作為報社的新人,今年輪到他值班。社里提前給值班的編輯、記者準備了年夜飯,都是一幫年輕人,大家看著電視吃著小吃喝著小酒好不熱鬧。
上海寧過年,與北方過年一樣,過的都是期盼,過的都是希望,過的同樣是全家人除夕夜在灶頭間的忙碌,是夜色里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是拉著兔子燈和西瓜燈在大街小巷里的歡笑,當然,還有最讓小囡小嫚期待的好吃的年貨…
幾十年如一日,無論南方還是北方,中國人對年的重視從未消減…
秦灣膠水市云夢山上的那個小山村,依然是此時彭渤最為牽掛的地方,這個時候,全村都會燃起鞭炮,點上蠟燭,在祖宗的老影和牌位前上香,叩頭…
給家里打了電話,彭渤這才拿起這一年收集的名片,挨個打電話拜年,中房協的領導、徐永茂、任志強、陳松圃、馮婉眉、花姐、陸庚申…大年三十晚上給人家打電話拜年,從時間上來講是最早的,這時候沒有幾人拜年,會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果然,接聽電話的人個個都是如沐春風,同樣也送給彭渤許多祝福,可是電話還沒有打完,走廊上就有人喊道,“彭渤,有人找。”
大年三十,誰會來找自己?
彭渤拉開辦公室的門,海茵薇與吳千語正聯袂笑著走過來,吳千語的手里還提留著兩個飯盒。
一瞬間,彭渤著實感動了,在這個遠離家鄉的城市,此時,還有人惦記著你,這種感覺真好。
“過年好。”彭渤笑著拱手道。
“過年好。”海茵薇同樣學著他的樣子,笑著也拱起了手。
吳千語沒有說話,神情卻有些不安,“你們這里有年夜飯啊,我還以為…”
“你還以我餓著肚子值班,那樣我們的鮑總編自己就吃不下年夜飯。”彭渤接過她手里的飯盒,卻著實有些感動,這個傻囡囡,大晚上打出租橫跨幾個區就為給自己送年夜飯,雖然此時他已吃飽,但仍是夸張地打開飯盒,招呼著海茵薇,“正好我也餓了,一塊吃。”
飯盒里的菜很精致,四喜烤麩,蔥油海蜇皮、紅燒肉、清炒蝦仁…等滬海的年夜菜,整整齊齊碼在食盒里,最旁邊是幾個百葉包。
看著彭渤饕餮而食的樣子,吳千語這才高興起來,海茵薇則連連豎起大拇指。
彭渤拉開抽屜,拿出兩個紅包,“喏,壓歲錢。”
海茵薇看看吳千語,“那謝謝榜爺了。”吳千語也笑著接過來,“我怎么感覺我還是個孩子。”
“那就永遠做一個孩子,永遠長不大才最好。”彭渤拿起桌上的像機,“來,站好,對,站到窗前那個福字邊上,我給你們照像。”
海茵薇與吳千語笑著走過去,窗外煙花璀璨,映亮了夜空,彭渤也快速按下快門。
“明天早上,我再送湯圓過來。”吳千語看看海茵薇,“我們一起吃。”滬海人大年初一吃湯圓就象北方人凌晨吃餃子一樣,可是在他的家鄉云夢山,初一的餃子都是剛過十二點就吃,那個時候,整座云夢山上,到處是鞭炮聲,到處是硝煙味,到處是給去世的老人燒黃紙的味道,混雜著餃子的香味,這是彭渤記憶深處最原始的年味。
新年的鐘聲終于敲響了,隱隱也能聽到龍華寺祈福的鐘聲,此時全國各地都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
海茵薇、吳千語與社里的同事們打著撲克,不知不覺又到了難忘今宵的時候。
彭渤買的是上午八點的機票,一路上,從報社到機場,他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
徐世潭、同事、師傅家的孩子、孫宏斌、王建林、馮倫、顏寧、陸雨森、花姐、趙惟、李冰冰…甚至花旗的約瑟夫、微軟的李開夫、唐俊、住友的渡邊晉雄、歐菲雅的蓋保羅…都打來了電話。
這個時候,也少不了福布斯的勞里米納德,“彭渤老鐵,新年快樂。”這個米國人,隔著萬里以外的太平洋,用不熟練的中文笑著祝福。
“新年快樂,勞里老鐵,什么時候到中國,正月十五,帶你去看豫園的燈會。”彭渤很是興奮,出租車司機則不斷地回頭看著這個年輕人,這一路就沒消停過,全是什么總啊,還有什么長啊,不時還飆幾句英語,這人受得了,手機也受了啊。
“我會來的,我們就這么說定了。”勞里米納德又說英文了,“你就準備好吧,我想豫園的燈會一定很漂亮,噢,我記得了,就是克林頓去過的地方…”
掛斷勞里米納德的電話,手機還是一直不斷在響,電池漸漸沒電了,彭渤只能換了一塊電池,過了安檢通道進了侯機室,電話的節奏才慢了下來。
突然,一個熟悉的電話讓他的嗓子眼一跳,他下意識看看周圍的人,卻沒有看到那個冬瓜一樣的身影。
“嘿,過年好,丁總。”丁冬的電話,彭渤此時聽起來很是別扭,接打了幾百個電話,這是惟一一個讓他感覺到不爽的電話。
“過年好,彭總,給您拜年了,祝您兔年發大財,行好運…”
“也祝你發財…”彭渤此時覺得自己的嗓子眼里干干的。
“都發財,都發財,”丁冬笑道,“明年我們一起再合作一把…”
噗——
一口水毫無征兆地噴了出來,彭渤只能尷尬地笑著,聽著丁冬對明年的憧憬。
可是這仍沒完,直到上飛機關掉電話,電話才告一段落,可是下了飛機打開手機,李苒、何西、任湘軍的電話就又打進來,還有家鄉一些同學,初二就已經開始作局聚會,問他什么時候到家,直接趕到秦灣參加同學聚會。
可是此時彭渤的心早已飛回那個山村,謝絕了邀約,他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過年好,麻煩師父,云夢山。”
“好來。”司機師傅接過一張百元大鈔,立馬笑起來,“您過年好,我們這就走。”
手機又一次響起來,彭渤漫不經心地拿起來,他心里只覺一亮,那個期盼多日的電話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