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內堂書房的門緊閉,找不到人。
最終被張子文在桌子下面,找到了老奸巨猾的林攄。
在大宋,文人和日不落帝國那些腐朽紳士一樣,非常要臉面又講求榮耀。所以被張子文找到,林攄難免也有些老臉掛不住。
張子文不扯犢子了,也維持蹲在桌下抱拳道,“學生張子文,拜見府尊。”
“免禮。”
林攄一臉正經的模樣:“你莫要誤會,本官這樣是圖個清靜,仍在書房就不是擅離職守。而在持續謹慎觀察中,派出去的人暫時還沒把消息帶回來。”
“府尊…英明。”張子文道。
林攄瞇起眼睛道:“你這個時候敢過來,那應該是你在搞事吧?”
張子文神色古怪了起來,“府尊明見,張子文一介白身,沒資格搞事…”
“行了,把這些套話收起來。”
林攄不耐煩的打斷,“說重點,否則本官就馬上把你趕走,總之老子已經做好降職離京的打算,至于你們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等著承受后果吧。”
“府尊果然是明白人,學生此來是打算和您做一筆交易。”張子文道。
林攄遲疑少頃道:“既然你這個時候還敢四處溜達,說明控制住了形勢?有了些籌碼?”
“籌碼有。”
張子文道,“不過您要先了解案情:現在死了七十人,并且戰爭只打了一半,學生無法評估結局時的傷亡人數。”
林攄的臉一下就變了,戰沒打完就死了七十人,臥槽這么大的黑鍋誰敢玩。要不是現在差人基本跑光了,林攄當即就想把這小子弄號子里,在去捉張叔夜,讓他們一起冷靜冷靜!
不過所謂富貴險中求,林攄又遲疑著道:“敢搞這么大的事,本官是不用看老張相公面子,就可以把你就地正法。你繼續開口前,需要了解到這要點。”
“這事已經在學生考慮之內。”
張子文也不墨跡,開口見主體:“府尊對步軍司那批神臂弓案子有耳聞嗎?”
林攄色變,猛的起身,卻導致忘了狀況,腦殼撞擊在桌板上。
不過疼和暈都顧不上了,林攄聲音略顯顫抖:“莫不是當真找到了神臂弓?”
張子文道:“找到了,否則我不跑路還敢來見您,豈不是腦殼被門夾了。”
林攄開始猛舔嘴皮,事務規律決定了機會和風險總是并存的。
現在,林攄看到機會的同時,也第一時間想到了后遺癥:
基于疑似存在的百官見聞錄,又基于張懷素還沒死。且張康國逐步和蔡京決裂,在林攄看來這事就算有神臂弓在手,也存在被翻盤的可能。
蔡京投鼠忌器,有可能為了大宋最后的遮羞布百官見聞錄,維穩安撫張懷素,說成“張康國為迫害步軍司系、親手操作了以神臂弓栽贓”。
這種事在一般人看來匪夷所思,但以蔡京的政客尿性而言,這么做才正常。
早前蔡京為此震怒,只因他也被這批消失了的大殺器嚇壞了而已,這批東西能威脅京城的安全,威脅他蔡家,威脅趙佶這個大宋吉祥物。
于是那種情況下蔡京表現出來的焦急不是裝,是真真實實的擔憂。所以蔡京沒在步軍司的事上為難張康國,甚至是配合。
但現在既然找到了這批神臂弓,蔡京的當心就消失了。那么蔡京的猥瑣尿性,又基于有可能曝光的百官見聞錄,蔡京就有反手保護張懷素的需求。
為此,蔡京真有可能借張康國處理張步帥事件不講究,炒作成這批神臂弓“耐人尋味”。
這當然不會有證據。因為這本身不是司法事件而是政治斗狗,只需“輿論”就行。
假設真走到這步,那么早前已經被請喝茶的林攄,現在介入挺張子文就等于放棄了中立立場,和蔡京作對!
以林攄的心性而言有些心虛,那蔡相公怎是好說話的主,連小蔡相公(蔡卞)都被他一腳踢飛,小蔡相公可是他弟弟、上一任大宋樞密使啊!
踢飛蔡卞最大的幫兇就是宋喬年和張康國,結果呢,張康國上位不久,又尼瑪把宋喬年按在地上錘死了,一副窩里反的樣子和蔡京叫板。
這些事件歷歷在目,這就是大相公們的尿性,讓林攄感覺心口薄涼薄涼的,這圈子里哪來的朋友,只有盟友,敵人、醬油三種屬性。
“小子素知知府相公老成持重,但現在形勢千鈞一發,敵我雙方沒有退路,許多人身家性命系于一身,府尊得表現該有的立場了。”
張子文臉色平靜,“你不去沖鋒陷陣沒問題。但在我們把腦殼提在腰間,已經殺出了個黎明的現在,需要政治和司法上的保護,要腦殼大的人來擔當。若你還有點良心,多想想京城里這些年的這些事,想想小鈴鐺們那殘廢了還被收切腿費的兄長。”
“倘若到了現在,你仍舊看不出我做事的決心,皇帝任命的權知開封府事,仍舊不愿意出來為京城子民做點什么,那我會離開,且不會第二次進來。但這場戰爭我會持續打到底,不計代價,不知道會死多少人。這是龍爭虎斗,虎頭未必贏但至死方休!”
“我不害怕流血,因為汴京城一直以來都內出血,只是很多相公裝作看不見而已,那不妨由我把病情推至內外大出血,這樣一來大家一起承受流血,好歹大家都看到在出血了。”
最后張子文道:“這就是我的心思和邏輯。”
林攄也難免被說了有些熱血沸騰。
同時也被這小子嚇壞了,最早以前以為這是個傻子敗家子,結果這犢子一而在再而三的挑戰強人們的底線,但凡不能惹的那些炸藥桶,他不但持續得罪人家,還毫無道理的追著咬,老宋就被咬死了,張步帥一家也險些被滅門了。
現在,他伙同另外一個傻逼紈绔子弟張叔夜,又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弄了群不知什么地方來的污糟貓劊子手,處決了近百人!
林攄同情心有點但是不多,主要是怕他了。到了這一步,再也沒人敢小看他的膽子了,虎文之號當之無愧。若是在不出面,這熊孩子沒有退路的時候,難說他就真的腦殼一熱,造成更大的殺戮,那更不好收場。
最終,林攄慘笑道,“你這膽大包天的小賊,行,哪怕得罪蔡相公我老林也認了,本官雖然極端看不慣宋昪那龜兒子想整死他,但這便認可你們兩縣聯合行動。至于為什么不是開封縣和祥符縣行動,而牽連了陳留縣那些丘八,這個么…你等本官想想怎么扯這政治犢子,將來在大理寺刑部和御史臺頂雷解釋的可是我,不是你們。”
張子文道:“扯犢子您比我厲害,我就不教您了。但僅僅口頭授權不行。”
林攄不耐煩的擺手:“小子寒磣,本府難道會匡你,行行行,你要的話書面授權也給。”
“仍舊不行。”
張子文道,“開封府書面授權行動,只是林相公的職責。卻不等于你給張家投名狀。”
林攄怒道:“你是不是腦殼被驢踢了,還投名狀呢,你到底要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