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念和羽璃說起棉梁有一戶人家,男主人上山砍柴帶回來一只白白的小狐貍。沒過多久,女主人就生下一個女嬰,女嬰出生通體發黃,面容詭異可怖。夫妻二人大為震驚,覺得女嬰是妖童,趕忙將女嬰棄入山谷。后來,小狐貍也不見了。十多年后,有人在山上看到一個女孩懷里抱著狐貍在走路,女孩容貌美艷,身姿嫵媚輕盈,人人都說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后來,女孩去了京城,嫁入侯門,那只狐貍也成為侯門里的座上賓。再后來,那對夫婦來尋女,女孩避而不見,只說自己的母親是狐貍,若非它救下自己,怕是早就葬身谷底了。
“哦。所以小狐貍是為了報恩所以才救下女孩嗎?”羽璃仰頭問凌念。
“嗯。救命之恩,從來都是沒齒難忘的。萬物皆是如此。”
“真好。知恩圖報,這是一只有情有義的狐貍。”
“都是鄉野里的傳說,沒想到白掌門會聽的這樣認真。”凌念打趣道。
“是啊,靈犀閣的生活,著實苦悶呢。難得能夠聽到這樣有趣的故事,我都想跑去見見那只白狐貍了。”
“白掌門,你又說笑了。也許只是杜撰罷了。你又何必當真。”凌念微微笑,羽璃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
“哎。我大概是少見多怪了。還望凌兄勿要見怪。”羽璃一臉正色,又恢復了常態。
從墨城沿著山路一直往下走,山路的盡頭就是一個小鎮。
小鎮名喚烏蘇鎮。鎮子不算大,左右不過是客棧四五家、當鋪兩三家,其余的各類店鋪,也不過是每樣一家罷了。鎮子最西邊是一家鐵匠鋪,鋪子里常年傳出沉重的打鐵聲,鐵鋪的對面是一家染坊,染坊的院子里晾曬著五顏六色的布匹,有穿著素凈的年輕女孩手腳飛快地在布匹叢里忙碌著。羽璃曾經跟隨林師伯下山買布,她在染坊的院子里流連忘返,潔白的布匹進入染缸,用木棍子來回攪動,再晾起來的時候,已是填滿了顏色。在羽璃看來,那實在是很神奇的。
羽璃把自己對染坊的感慨告知凌念,凌念笑了,卻不是嘲諷地笑:“我曾經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壽材店里,我看見那些匠人用紙糊出紙馬、府邸、丫鬟、長工,還有雕梁畫棟,我很羨慕那些匠人,他們心中有自己的世界,手里的活計是他們自由出入新世界的鑰匙。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還真是幸福。”凌念喃喃地說。
“那,你喜歡什么呢?”羽璃問。
”還不知道。現在的我只是一片葉子,飄飄蕩蕩的,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會找到的,會找到的。“羽璃輕聲勸慰凌念。
倆人在藥閣的后院里來回散步,師兄弟們都見到羽璃和凌念相處的光景。有人去找張耳:“張師兄。羽璃和那個小子關系好像不錯。”
“哦。那又怎樣?那個小子人倒是不錯。羽璃大概是和他聊得很投機吧。”張耳對這事完全沒看法。只要羽璃開心,那就是他的幸事。
“可,那個人畢竟來路不明。”
“你想多了。他身染綠螢散,羽璃對他,只是可憐吧。你們啊,就當羽璃是在對她做臨終關懷了。”張耳說罷,開始晃悠著扇子,把那些前來告狀的人都一個個地趕出去了。
“這幫小兔崽子。練功不花精力,整日里偷偷摸摸做小動作倒是很在行。”張耳忍不住沖著他們的背影翻了一個白眼。
在墨城,每逢初一都會有一場武比,規矩是墨先生定下的,是為了檢閱徒弟們一個月的學藝成就。三天前的武比,他們一個個輸的落花流水。
作為武派大師兄的公良造狠狠心,立了一個新規,但凡武術比賽排名落后的,全部都要送含恨崖苦干一月。苦干意味著他們要將山上的石頭背到山下,再從山下背到山上,數十里的綿延山路,他們每日都要保證一個來回。在墨城里,這算是最重的懲罰。如此折騰一個月下來,任誰都要脫掉好幾層皮的。果然,新規發布之后,他們一個個開始噤如寒蟬,好多小動作也都停止了。
“羽璃,你好像很喜歡凌念。”晚膳時間,公良造不經意間開口問羽璃。
“不是喜歡。只是覺得他可憐。太可憐了。我都能想象他病發時的樣子,哎。”
“但那不是你的錯。那是他的命。”
“我知道。我沒有荒廢藥閣的事務,我只是想和他交個朋友。他很有趣。”羽璃連忙解釋道。
“沒事的。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人多口雜。“
”嗯。我明白了。師兄。”羽璃一邊說著,一邊繞到公良造的身后,輕柔地為他捏肩。羽璃的手法非常嫻熟專業,只是一小會的功夫,公良造滿身的疲憊盡都消散了。
“好丫頭。你倒是真貼心。”公良造由衷感慨。
回屋之后,公良造的話著實讓羽璃好一番思考。她和凌念這般親近相處,必是惹得其他師兄弟不喜悅了。
可是羽璃想想,最終都是要隨張耳下山的,閑言碎語,倒是讓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