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魚

　　就在林平批評教育劉向前的時候，其他幾個學生也呼喊著跑進校園。

　　“老師！老師！”

　　“老師！”

　　幾個孩子興奮地沖進校門，一個個氣喘吁吁，嘴里還在不停的喊著。

　　“怎么了？”

　　林平趕忙走過去迎著孩子，馬老師也急忙從屋子里出來關心發生了什么事情。

　　“魚！老師…魚！”

　　馮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但臉上的表情十分開心。

　　“魚？什么魚？”

　　林平更加疑惑了。

　　“好大一條魚，劉大柱抱著一條大魚！”另外一個學生補充說道。

　　正說著，只見劉大柱死死地抱著一條有四五斤的魚走進了校門，旁邊還跟著劉衛國。劉衛國像個保鏢一樣保護著抱著魚的劉大柱，那樣子好像生怕有人搶走這條魚或者這條魚從劉大柱懷里掙脫開來。

　　但看那條魚的樣子，應該是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師！”劉大柱抱著那條魚開心的走到林平面前，像邀功一樣說道：“老師，魚，給你！”

　　看著劉大柱濕透的胸膛和褲子，林平懵了一下，然后問道：“你哪來的魚？”

　　“我抓的！”劉大柱滿臉高興的說道。

　　“對，劉大柱下水抓的。”劉衛國在一旁說道，“在水灣里抓的…”

　　“你倆找死啊！”馬忠國老師突然沖過來推了一把劉衛國，然后大聲吼道：“劉衛國！劉大柱年紀小不懂事，你都15了你還不懂事啊！”

　　馬忠國又推了一把劉衛國，將劉衛國推的后退了好幾步，然后嘶聲吼道：“他傻你也傻啊，誰讓你們下水的！”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讓林平沒反應過來，但是他還是趕忙拉住馬忠國：“馬老師，馬老師，有話好好說，先別沖著孩子發脾氣。”

　　“你懂什么！”馬忠國扭頭沖著林平吼道，“河里和淺水灣已經沒魚了，現在想抓魚得去深水區才能抓到…”

　　馬忠國一把撕過劉衛國來厲聲問道：“這魚是不是去深水灣抓的？”

　　劉衛國深深的低著頭小聲的說道：“是。”

　　聽到劉衛國肯定的答復，馬忠國火冒三丈，抬起手來就要打劉衛國，林平趕忙攔住，而馬忠國也只是抬起手來并沒有打下去。

　　但馬忠國突然的暴怒和大聲怒吼嚇到了所有的學生，劉大柱更是嚇得手中的魚掉在地上，然后嚎啕大哭起來。

　　魚掉落在地，魚尾巴竟然還折騰了幾下，那雙死不瞑目的魚眼睛仿佛在說：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溺水是我國兒童的第一位致死原因，在我國，每年因為溺水而死亡的未成年孩子數據觸目驚心。林平初次進入學校當老師時，學校就專門開會進行安全教育，并特別強調了溺水，所以，幾乎每個老師都對湖海溪流特別的敏感。

　　此時的林平特別能理解馬老師的心情，他也很生氣，但此時的他顯然不能再發火，不然會把場面弄得更糟糕，與學生的關系會更僵。

　　馬老師已經是紅臉，林平只能使自己心平氣和下來做白臉。

　　“劉大柱，大男子漢，別哭哈。這么多同學看著呢，再哭可就要丟人了。”林平用袖子擦了擦劉大柱的淚水，然后拍了拍劉大柱的肩膀，“首先，我要表揚一下劉大柱同學，他能抓這么一大條魚，真的了不起，老師我都做不到。我們鼓掌表揚一下劉大柱好不好。”

　　在林平的鼓勵下，其他學生都鼓起了小手。

　　“但是，你為什么要冒著危險下水捉魚呢？能不能跟老師說一下。”林平蹲下身子看著劉大柱的眼睛問道。

　　劉大柱哭的鼻涕都流了出來，他“哧溜”一下吸了回去，然后哽咽的說道：“老師，魚，送你。”

　　林平摸了摸劉大柱的頭發：“為什么要送給老師呢？”

　　劉大柱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看起來既是難為情又是表達不順暢。

　　這時一旁的劉衛國開口說道：“昨天中午吃飯，我們聽到您說您很想吃肉，覺得你是城里的，來這不容易，就商量著下水給您抓了條魚…”

　　林平愣住了。

　　原來，昨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餐桌上照舊是面餅、稀飯、咸菜和一份青菜，林平吃的實在是嘴里淡出個鳥來，一邊啃著面餅喝著稀飯一邊無意中說了句：“唉，好想吃肉啊，哪怕沒有豬肉雞腿，有條小咸魚也可以啊。”

　　無肉不歡的林平一連吃了四五天的素，感覺自己都快變成了兔子，就無意中在飯桌上發了這么一句牢騷。

　　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林平說的這句話被窗戶外面吃飯的同學們聽到了，于是劉衛國就拉著劉大柱商量給林老師弄條魚吃。

　　然后就有了今天兩人早起冒著秋寒去深水區給林平捉魚的事情。

　　林平聽完劉衛國的話，感覺眼睛有些發澀，喉嚨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堵著，他努力咽了咽喉嚨然后說道：“老師非常謝謝你們。”

　　接著，林平站起來向這群孩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平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人把他隨口說的一句話看的這么重，如此的放在心上。

　　“魚，這次我收下了，中午煮了大家一起吃。但是，我要跟你們說明一下，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水很危險，我不希望你們再去下水…”林平把掉在地上的魚拿起來放到了干凈的地方，這是他迄今為止收到過的最“貴重”的禮物。

　　“沒事，老師，我水性好，我從小就在水里玩。”劉大柱吹著鼻涕泡傻笑著說道。

　　“對，劉大柱下水可辦事了。”一旁的李樹林夸贊道，“他能水底下待好幾分鐘，游起泳來比魚還快！”

　　“放屁！淹死的都是什么人啊？淹死的都是什么人啊！”馬忠國又發起火來，“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你一萬次沒被淹死你了不起？你一次逮著你就得死，你們知道嗎！”

　　馬忠國的發火把本來緩和的氣氛再次壓抑下來，他顫抖地說道：“沒死過人是吧？沒死過人是吧？你們父母沒警告過你們是吧！”

　　說著說著，馬忠國再次上前推了一把劉衛國：“深水灣淹死了多少人，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嗎！”

　　劉衛國低下頭不說話，但一臉倔強。

　　“吃什么啊吃？”馬忠國對著那條魚狠狠的跺了一腳，魚的眼珠子都被踩的蹦了出來。

　　幾個學生嚇得大氣不敢出，劉大柱再次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