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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雕像家,在塑造人物肖像的時候,肯定是著重于造型。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大學者、思想家之類,應該是一本正經地讀書、觀察、寫作,或者正在低頭沉思的模樣。
總而言之,雕像定要具備前賢、偉人之紀念像所應有的莊嚴氣度、尊貴形象,才符合大眾思維。
可是白葉的作品,卻與這些設想大相徑庭。
或者說,離經叛道。
只見這尊雕像,披著寬大的睡袍,包裹住了全身,在衣領上是凌亂的胡須、頭發,以及粗獷的五官。
這樣的形象,怪異、邋遢、詭奇,帶著幾分迷離色彩。總而言之,不符合眾人,對于那位大學者的認知。
所以乍看之下,段囂撲哧笑了:“白葉,你琢磨了這么久,就搗弄出這…什么玩意?”
“不要告訴我,這是大學者的雕像?”
段囂嘲笑道:“我看著感覺這東西,像是麻袋里的蛤蟆,根本與大學者不相干。”
袁瑞頓時皺眉,他對于雕塑藝術的認識,也沒有那么的膚淺。但是眼前這雕像,確實有些不符合他的審美。
所以在段囂的挑撥下,他也控制不住情緒,有點猶豫。
旁邊其他學者,也有類似的想法。
主要是他們覺得,人物肖像雕像,就應該堂堂正正,表現出偉岸、高尚的氣質來。而白葉的作品,明顯沒有這方面的塑造。
這對于大家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缺陷。
“麻袋里的蛤蟆?”
然而這時,陳大器卻一臉驚奇之色,語氣透著鄙夷:“這話是別人說也就罷了,可是居然出自你之口。”
“段囂,你還是雕塑家嗎?”
陳大器嗤之以鼻道:“或許一直以來,我們是高看你了。沒有想到你對于雕塑的審美,居然這么淺薄。”
段囂臉色陰沉,別人可以罵他碰瓷、蹭熱度,這是真實的事情,他承認了也不打算辯駁。問題在于,他絕對不允許,別人質疑他在雕塑上的能力。
他張口,才想回敬陳大器,不過隨即忍住了,目光一轉再次落在雕像的身上。又看一看,他還是覺得,白葉的作品,不怎么樣。
雕像的腦袋顯得稍大,頭發蓬松,身材健壯,身上裹著一件睡袍,造型非常隨意,一點兒也不講究。
這樣的形象,有別于傳統的人物雕像。
等下。
一瞬間,段囂臉色微變,也有幾分明悟。
“怎么樣,現在明白了吧。”陳大器也注意到了段囂的表情變化,當下略有幾分得意。
段囂沉默了下來,眼睛轉了又轉,才開口道:“明不明白,有什么關系?要知道你們是受雇主的委托辦事,最本質的目的應該是讓雇主滿意,現在雇主滿意了嗎?”
不得不說,段囂一針見血,戳中了要害。
這下子,輪到陳大器臉色難看了,有幾分擔心之色。其實在白葉制作雕像的時候,他也提了意見、建議,可是卻被白葉說服啦。
盡管委托的創作,也有定做的意思,要按雇主的喜好來。但是他也覺得,白葉說的有道理。作為一個藝術家,在搞創作的時候,也要有藝術的審美,不能敷衍了事。
毫無疑問,白葉創作的雕像,未必符合大眾的審美。但是在藝術創作領域之中,卻屬于一種探索創新。
藝術家,還是要有點追求的。
至于雇主不滿意…那就說服他。
陳大器堅定了信念,開口道:“白葉,你快上!”
白葉有點無語,不過還是解釋起來:“袁老,你對這雕像,有什么意見嗎?”
袁瑞遲疑著,久久沒聲音。
倒是旁邊一個學者,不客氣地說道:“雕像太丑了,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把一位思想家,塑造成這個形象。你要知道那位先生,不提他的成就,單單是品行,就受萬人景仰。”
“你卻把他塑造成這個模樣,在我們看來,這是對他的不尊重,甚至是一種…褻瀆。”
褻瀆兩字,也算是很嚴重的批評。
這學者言辭尖銳,卻得到旁邊一些人的贊同。
在他們看來,那位思想家、大學者,是完美無缺的,不應該是雕像這怪模怪樣的形象。
“沒錯…”
黎勝在旁邊補刀:“肖像人物雕像的模樣,盡管沒有明面上的條文約束,但是也有約定俗成的規則。”
“其實肖像雕塑,也與拍照留念差不多。不需要美顏美化本人,但是也不能故意丑化啊。”
黎勝冷笑道:“你這個雕像,就是故意丑化對方。知道的,覺得你是在藝術創作;不知道的,說不定覺得,你與對方有仇,在挾私報復呢。”
“嗯。”
他這話,立即讓一幫學者目光一凝,透著審視的意味。
“誰說這是丑的?”
白葉皺眉道:“藝術層面的東西,有美丑之分嗎?誰規定,雕像一定要按照傳統,把形象塑造著高大上偉光正?”
“雕塑之美,在于意象。”
白葉沉聲道:“這件雕塑,不是在我自賣自夸,這是我的心血,美學的支點,打破了藩籬,突破了桎梏的作品。如果你們覺得不合適,那也無所謂,我自己搬回家收藏吧。”
他就是這么剛烈。
陳大器十分支持:“袁老,還有諸位…白葉的雕像,是我親眼看他起草稿,調整了十幾次,才最終成型。”
“在塑石膏像的時候,形象也非常的完美,我們幾個看了,贊不絕口,但是他卻不滿意…”
陳大器掏出手機,給眾人觀看一張照片:“那是當時的石膏像,雕像裹著睡衣,還有一雙手,塑造得非常美妙。”
眾人驚訝,雕像還有手?他們看去,確實在照片中,看到了與眼前雕像,幾乎一致的作品。
只不過照片中的作品,確實有一雙手,抱在衣襟胸前。
雙手塑造完美,吸引眾人的關注。他們頗為好奇,為什么挺好的一雙手,最后卻沒有了呢?
只有段囂,臉色又狂變,微微低下了頭。
“白葉覺得,這完美的雙手,太過于喧賓奪主,會讓人忽略了雕像的五官、表情,所以他直接砸了雙手,讓雕像最終的姿態,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陳大器慢聲道:“這是藝術家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