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神都,皇宮內。
后宮一間精致的竹舍大門被推開,一個赤著身體的壯漢走了出來。
他有一頭紅得像鮮血一樣的亂發,短短的胡須也一樣鮮紅如血,微紅的皮膚上隱約有許多文字浮現,但若是仔細觀察,卻又什么都看不到。
他的身材健壯而勻稱,一塊塊肌肉都棱角分明,看起來就像是蠻邦的石雕一般。唯有那雙眼睛里面跳動的兇惡光芒,一點也不像雕像。
蠻邦人也是正常人,他們雕刻雕像,為的是寄托美好的愿望,不是用來自己嚇唬自己的。
這壯漢站在竹舍靠著水池的走廊上,便有幾個宦官左右上來,一邊為他穿上衣服,一邊伺候他漱口洗臉。
忙碌間,有一個宦官似乎無意地說:“稟報王爺,之前您寵幸的那些民女之中,似乎有人天癸停了。”
壯漢根本沒有理睬,似乎沒有聽到一樣,洗漱之后,披著一件袍子徑直走了。
等他走遠,那宦官才嘆了口氣,對旁邊幾個圍著自己的宦官說:“老規矩,都處理了。”
“遵命。”
“唉!王爺如此天才,為什么就不愿意留下幾個子孫呢?他的子孫就算才華不如他,也能成長為我大夏的棟梁啊!”
這宦官感嘆了一番,便指揮眾人進屋內打掃。片刻之后,用綢布包裹著幾個人形的長條走了出來,運到了別處。
壯漢在后宮之中如入無人之地,隨意行走。路上見到他的宦官、宮女和侍衛無不停下行禮。
他也不回禮,甚至停留都不停留,一直走到了后花園的大水池旁,才對假山的方向說:“老鬼,你最近有沒有感應到什么?”
幾秒鐘后,假山下方傳來宛若老人一般的聲音:“我是老龜,不是老鬼。”
“你活了六千多歲,不是老鬼是什么?”壯漢毫不在意地說,“你善于趨吉避兇,這么多年來判斷從未出錯,最近有沒有感應到什么事情?”
又過了幾秒鐘,那聲音再次響起:“最近這些年,我一直都感覺到大夏的情況在日漸糟糕。現在也是一樣。”
壯漢皺眉:“沒有好轉的趨勢?”
“反正我沒感覺到。”
“那必定是變法有問題,或許需要再討論討論,研究該如何解決…”壯漢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轉身離開,甚至連道別的話都沒說一句。
等他走得看不見了,那老人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這小子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我好歹又老又賢,尊敬我一下不行嗎?”
然后,那聲音變得極為細微,就算有人跳進水池,貼著假山聽,也未必能夠聽得清。
“…活該你死到臨頭!”
這壯漢,自然就是大夏當代唯一的實權王爺,護國武成王帝蒼穹。
他最近總有些心神不寧,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昨天夜里甚至因為一時分心,把自己寵愛的幾個妃子給弄死了。
幾個女人,他倒是并不放在心上——這些年來,他玩弄過的女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除去極少數幸運兒,別的基本上都被處死了。無非是能夠多活幾天,或者是一夜之后就弄死的區別罷了。
可是,自己居然會心神不寧到這個地步,卻讓他頗為擔心。
他修成長生已經超過六百年,一身修為早已打磨得精純無比。按說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該讓他有半分動容。
像他這樣的強者,若是會心神不寧,那多半就是冥冥之中感應到了危險。
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來找大夏供奉之一“水元子”求教,只是這老龜故意裝傻,什么都不肯說,讓他好生氣惱。
但他也只能氣惱。
別說是他,就算是昔年的“刀帝”帝乙亥,也拿這老龜沒有半點辦法。除了帝甲子重生,文超公復活,這老龜不會買第三個人的帳。
過了許久,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少女走到了那假山附近。
“水元子前輩,您又跟武成王吵架了?”
“哪有,我這么德高望重的老人,為什么要跟那個小孩子吵架?”
“…我剛剛得到消息,他杖斃了一個伺候了他快二十年的宦官。”
“那小子哪天不殺個把人?他修煉血蒼穹的啊。”
“渾天寶鑒秘籍,我也曾經看過,我可不記得里面說過修煉血蒼穹就必須殺人如麻。”
“龜有龜路鱉有鱉路,同樣一門武功,不同的人修煉,就有不同的效果。你修煉河圖洛書的效果,就跟文二完全不一樣。”
少女嘆了口氣,問:“我大夏的情況,是否真的不容樂觀?”
老龜也嘆了口氣,回答:“的確如此。大夏皇朝的氣運日日衰減,雖然還沒到大廈將傾的地步,但真的是越來越糟糕了。”
“就沒有什么挽回的辦法嗎?”
“當年趙大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文二也說過,人心向背,便是天下大勢。他們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我這老龜跟他們比起來差得遠了。”
“可是,二皇兄不是已經在推動變法,想要讓百姓得利了嗎?”
“事情總要做成了,才能有效果。種子才埋下去,就想要吃到果實?天底下沒這么好的事。”
少女垂下頭,滿臉沮喪。
“你別擔心那么多,大夏皇朝的事情,就算不是你老子負責,起碼也有你那兩個哥哥。輪不到你這小丫頭來想辦法。”
“我只是…希望可以為國家出一份力。”
“像你這樣想的人很多,但想要能夠為國家出一份力,談何容易!”老龜嘆了口氣,說,“以眼前的形勢,除非是那個繼承了山海經的人愿意站出來幫忙,否則我看不出短時間內,大夏皇朝的形勢能夠有什么好轉。”
“山海經當真已經被人繼承?”
“應該是,畢竟九州鼎的震動做不得假。”
“那為什么九州鼎沒辦法被人繼承呢?”
“我也不明白。當年趙大文二曾說,等他們死后,山海經和九州鼎都會成為無主之物,除非再有和他們一樣生而知之的人出現,否則就算是仙佛妖神,也沒辦法發揮出這兩件寶物真正的威力。‘生而知之’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到現在都不明白…”
“我也生而知之,為什么我無法讓九州鼎接受我的控制呢?”
“不一樣的。你是仙佛轉世,所以生而知之。趙大文二說的,應該不是你這種情況…”
說話間,一陣大風吹過,假山附近的竹子簌簌作響,竹葉片片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