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道人拿出一張符紙,手指一撮,符紙點燃,隨即沒入地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過了大概一刻鐘,三個身影聯袂而來。
這些人里面,兩個是潘龍當初在通天江木排上見過的。分別是“鬼點頭”顧清風和“落淚書生”言衷卿,最后一個他不認識,但看這人骨瘦如柴,看起來幾乎就像是往骷髏上套了一層人皮,便能猜出這人的身份。
排教四大掌教之一,“九幽”楊通。
這四大掌教都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高手,就算是年紀最小的言衷卿,成名也已經超過百年。而年紀最大的南河道人,若非之前排教中人提到,潘龍甚至都不知道這位被稱作“木偶戲”的前輩高手是哪個時代的人。
四大掌教之中,最為神秘的還不是南河道人,而是楊通。
這楊通的身份極為特別,據說這人原本是天雄皇朝的后裔。在闖蕩江湖的時候被人所害,含冤死去。結果一靈不散、附在自己的尸體上重生,化為半人半鬼的妖異存在。
如果只是這樣,那倒也沒什么。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魑魅魍魎妖魔鬼怪都屢見不鮮。奇妙的是,楊通化為半人半鬼之后,反而激發了天雄皇朝的上古血脈,實力暴增。
只是,他究竟怎么個“實力暴增”法?是吞噬進化呢?還是別的什么?就沒人知道了。
或者說,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
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出現,潘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在他的眼中,楊通渾身凝聚著極為厚重的邪氣,偏偏心口位置卻跳動著一團散發著祥和意味的佛光,正邪兩種力量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按說這樣的人物,再怎么強也不足為懼——畢竟他全靠兩種力量平衡才能活下來,一旦有同等級的高破這個平衡,他就必死無疑。
但潘龍相信這位排教四大掌教之一,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他覺得,正邪兩種力量的平衡,要么可以催生特殊的手段,要么就只是一個遮掩的幌子。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楊通顯然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轉頭看來。
兩團綠油油的鬼火在這人眼眶里面跳動了幾下,然后平靜下去。接著他便開口說道:“南河道兄,你發星火符將我們緊急招來,究竟有什么大事?”
南河道人笑了笑,將潘龍傳來的消息告訴了大家。
“所以我才把大家召集起來,討論一下,我們能夠調動多少高手。”
首先開口的是言衷卿,他說:“讓我找人幫忙…我倒是認識不少高手,但我不確定他們究竟可靠不可靠。所以還是干脆就自己一個舍命陪君子吧,做這種事情,最重要的就是隱秘。”
顧清風點頭:“說得對,我倒是認識幾個在帝家手上吃過大苦頭的高手。想要伏殺帝蒼穹,報復一下帝家,他們肯定愿意。”
“我負責去喚醒教中諸位前輩。”南河道人說,“諸位前輩當初都是眼看壽元將盡,主動接受封印陷入長眠,以求日后和帝家決戰的時候能夠暫時蘇醒,發揮最后的力量。現在,就是喚醒他們的時候了。”
他的眼中殺氣騰騰,有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然。
楊通則皺起眉毛,思考了許久之后才說:“我也不確定天雄山上那些人究竟愿意不愿意跟帝家決一死戰…還是不去找他們算了,免得橫生枝節。”
“既然這樣,你們兩個就負責煉化羅天十二寶。這時候別在乎什么損傷靈脈或者多耗材料了,盡快把羅天十二寶改造完畢才是頭等大事!”南河道人說,“帝蒼穹修成妖神已經六百多年,實力強大。除非能說服義烏畢靈空出手,否則就算再多的人圍攻,他打不過也能逃得掉。只有羅天十二寶能夠將他困住,置他于死地!”
楊通和言衷卿點頭,答應了下來。
片刻之后,其余三人紛紛離開,但言衷卿卻留了下來。
“潘小友,我想要請你幫個忙。”他對潘龍說,“我要忙著煉化羅天十二寶,不能離開。有幾件東西,請你幫我轉交一下。”
說著,他拿出一條腰帶,遞給潘龍。
潘龍接過腰帶,神識一掃,便發現這其實是個儲物法寶,其中空間約莫有一間房屋那么大,東西卻是寥寥無幾。
“這里面的東西,不能跟著我一起長眠地下,所以請你幫我去‘四葉草劇院’,轉交給他們的老板劉賀。”
潘龍點頭,并沒詢問更多。
言衷卿顯然是在托付后事,等他見到了那個劉賀,事情自然明白。
說完這件事,言衷卿送潘龍出門,還再三叮囑腰帶一定要當面交付,切不能讓人轉交。看起來頗有一些婆婆媽媽。
數日之后,潘龍來到了夏州明草郡新萌縣,找到了著名的“四葉草劇院”。
這個劇院在整個大夏都很有名,以善于編派新的戲曲劇目而著稱。只是他們有個壞處,編排的劇目大多是悲劇。
他們還常常刊印一些以這些戲曲劇目為主題的評書話本,內容也多是悲劇。經常看得那些心思纖細的人感傷不已,潸然淚下。
潘龍來到這間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劇院,一開始并沒能見到老板劉賀。
雖然他已經是天下聞名的高手,可這劇院又不是江湖幫派,劇院中的眾人就算也修煉武功,卻基本不踏足江湖,更不會熱心地收集江湖上最新的消息。
他們印象中的江湖,還是五六年甚至十來年之前的模樣呢。
潘龍好說歹說,最后拿出了一份來自屠龍寶藏的文超公《梁祝》手稿,才算是證明了自己是來拜訪的文化人,不是來搗亂的江湖豪客。
有趣的是,當他拿出那份手稿之后,劇院眾人頓時就變了臉色,一副恨不得把他供起來的樣子。前倨后恭的程度,簡直堪比演戲。
…不對,他們本來就是演戲的專家。
片刻之后,喝茶吃點心的潘龍,聽到了外面腳步聲匆匆而來。
“文超公的手稿?在哪里?在哪里!”
伴隨著急不可耐的聲音,一個相貌清瘦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一看他的臉,潘龍就微微一愣。
這人的相貌,他的確是不認識。可這人的氣質,卻和言衷卿頗為相似。
他頓時猜到了幾分,問:“請問閣下可是劉賀劉老板?”
“沒錯,就是我。”劉賀點頭,眼睛卻沒看潘龍,而是直勾勾盯著桌上那本薄薄的手稿,“敢問…這就是文超公的原稿嗎?”
潘龍點頭。
劉賀立刻沖上來,用極為輕柔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翻開書稿。神態虔誠得猶如朝圣一般。
然后,他聽到了潘龍的傳音。
“我這里有一些東西,是‘落淚書生’言前輩的遺物,他讓我轉交給你。”
劉賀的身體猛地僵硬,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過了好幾秒鐘,他才平靜下來,對劇院眾人說:“都出去、都出去!這樣擠成一堆,像什么樣子!”
“喂!消息傳到了,書稿見到了,你就趕人啊?”
“太不厚道了吧!”
“吃獨食的人會被天打雷劈的!”
這位劇院老板顯然平時并沒什么威嚴,大家完全不買他的帳。
眼看群情激奮,劉賀無可奈何,許了若干個承諾,才算是將這些人勸走。
等他們都離開了,劉賀手一揮,一圈天青色的光芒籠罩整個客廳,隔絕了內外。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坐在旁邊,問:“老頭子他…怎么死的?”
到這時候,潘龍哪里還猜不出他的身份?聞言笑道:“劉兄不用難過,令師還活著呢。”
劉賀頓時跳起來,身上騰起怒濤一般的氣勢,眼睛里面幾乎要噴火。
但不等他發作,潘龍又說:“言前輩讓我把這些東西轉交給你,的確是交代后事。”
劉賀身上的氣勢頓時平息,愣了一會兒,問:“師傅要去跟誰拼命?”
“這我不能說。”潘龍搖頭,“言前輩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他不會愿意你去參加這場戰斗的。”
“放屁!”劉賀很不客氣地冷哼一聲,說,“天底下哪有師傅去拼命,徒弟在外面逍遙自在的道理?你覺得老頭子的決定對不對?”
“就我個人來說,我贊成你的說法。但是,我首先要尊重言前輩的決定。”潘龍回答,“畢竟,我只是個傳話人。”
劉賀皺起眉頭,沉思了許久,最后試探著問:“老頭子他…莫非是要去埋伏帝蒼穹?”
潘龍吃了一驚,不料他竟然能夠猜得出來。
看到潘龍的神色,劉賀立刻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忍不住嘆了口氣。
“老頭子這個人也真是…他雖然加入了排教,可又不是排教的嫡系。當年帝家屠戮排教,跟他有什么關系?他為什么也要去?”
他嘴里說著抱怨的話,臉上卻滿是擔憂。
潘龍嘆了口氣,將那根腰帶遞給他。
劉賀接過腰帶,手一摸,便從里面拿出了一冊書。這本書似乎是絹質的,封面上用金絲繡著“天哭經”三個字,赫然正是魔門絕學“天哭經”的秘籍。
他將這本書翻開看了一遍,然后搖搖頭,隨手扔在一邊。
“都是些老掉牙的過時東西。”劉賀滿臉不屑,“牛皮吹上天,其實連老頭子都不如。而老頭子那套其實也不行,坑得很…天哭經這功夫,總的來說,就是一個‘坑’字!”
潘龍點頭:“魔道功法,大多有嚴重的隱患。不知道劉兄又是如何改善的?”
劉賀頓時來了精神,介紹說:“經過我的研究,認為這套功法的本質,其實就是以強烈的感情為推動力,促進精神和魂魄的提升。之所以要用悲傷怨恨之類感情為媒介,是因為這類感情既強烈又容易獲得。并不是真的非此不可。”
“老頭子不愿意害人傷心,所以用自己傷心的方法來修煉。這樣當然也行,但傷心過度就傷身體,傷了身體就損害了根基。用他的方法,最多修煉到真人境界,絕無修成長生的可能。”
“這么說,劉兄已經摸索出了以天哭經修成長生的方法?”潘龍好奇地問。
劉賀點頭:“其實要收集強烈的感情,并不是非要害人或者害己。我建立了這個劇院,專門編寫和上演悲劇,人們看一次傷心一次,這些傷心就被我收集起來,用以修煉。”
說著他攤開一只手,掌心有瑩瑩光芒浮現,卻被收束在手心一小塊,半點也沒有泄露出去。
“你看,我的功力既精純又溫順,一點也不會傷害自己。”
他露出幾分驕傲之色:“不僅如此,我還在研究改善天哭經,將所有的強烈感情都能利用起來的方法。按照我的計劃,這套新的武功,將被命名為‘七情神功’。”
潘龍頓時肅然起敬,這位劉老板雖然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不僅實力高強,而且眼光和智慧更是了得。
按照他的介紹,分明已經將一種魔道絕學修改成了奇門武功,乃至于可以由邪轉正,成為足以流傳后世的堂正絕學。
此人才華如此之高,難怪言衷卿對這個徒弟念念不忘,就算快要死了,也要把自己的遺產留給他。
說著他攤開一只手,掌心有瑩瑩光芒浮現,卻被收束在手心一小塊,半點也沒有泄露出去。
“你看,我的功力既精純又溫順,一點也不會傷害自己。”
他露出幾分驕傲之色:“不僅如此,我還在研究改善天哭經,將所有的強烈感情都能利用起來的方法。按照我的計劃,這套新的武功,將被命名為‘七情神功’。”
潘龍頓時肅然起敬,這位劉老板雖然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不僅實力高強,而且眼光和智慧更是了得。
按照他的介紹,分明已經將一種魔道絕學修改成了奇門武功,乃至于可以由邪轉正,成為足以流傳后世的堂正絕學。
此人才華如此之高,難怪言衷卿對這個徒弟念念不忘,就算快要死了,也要把自己的遺產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