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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戰后總結

  潘龍其實并沒飛很遠,也就飛出去十來里地,他就找了一個高山落下。

  通天江中上游地區群山遍布,要找座高山是很容易的。從空中落到山上,一點也不顯眼。

  他找了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坐下,第一件事就是進入山海經之中,檢查自己的情況。

  剛才那一戰之中,當他被血河包裹在其中,身上竟然有青黃二氣騰起,不僅擋住了血河的侵蝕,更反過來將原本就壓縮到極點的真氣點燃,化作熊熊烈焰。

  這烈焰倒也沒什么溫度,就是明亮得刺眼。別說是敵人,就連他自己,都被強光閃得有點睜不開眼睛。

  在這強光之中,他清楚地感覺到了天地元氣流動的脈絡,更感覺到了魔刀邪意顯化的那只九頭怪鳥究竟意味著什么——它其實是馬家那些被血祭魔刀的人們,心中最后的怨念聚集。

  潘龍本以為那些人們的怨念是朝著殺害他們的兇手的,結果他錯了。這些人所怨恨的,并不是那個殺死了他們,用他們當做祭品的中年人,而是所有人。

  只要是活著的人,他們就怨恨。要是這人活得好,活得幸福美滿,活得昂首挺胸,他們很是怨恨到牙根癢癢,恨不得殺光別人全家,讓人家也像他們一樣倒霉。

  至于對兇手的怨恨,反而很淡薄,幾乎不值一提。

  “這家人簡直都是瘋子!”當時,潘龍忍不住罵道。

  罵過之后,他借助那突然騰起的青黃二氣,引導光焰纏住九頭鳥,朝著天空沖去。

  煌煌大日至剛至陽,無論怎么樣的邪祟,在陽光下都會被削弱,乃至于被凈化。當陽光和光焰以及青黃二氣三管齊下的時候,縱然那怨念再怎么瘋狂,也終究還是被在短時間內擊潰,最后凈化完畢。

  凈化了魔刀邪念之后,潘龍就徑直離開,沒有回到“與人為善莊”。

  金盆洗手大典他也看過了,人也救過了,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再回去干什么?等著接受人們的歡呼和感謝嗎?

  沒必要的。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混江湖的,留下一個字號就足夠了,其余的事情,都是多余。

  但他并沒有離開太遠,一則是想要抓緊時間趕快檢查自己的情況,二則…直覺告訴他,劉家跟他的緣分,還沒全部了結。

  在山海經之中,他仔細檢查了自己,發現身上并沒有沾染怨氣。魔刀的邪念的確是已經被凈化掉了,之前在血河里面激戰時濺到身上的那一些鮮血,也已經都被凈化,沒有殘余。

  這讓他才放下心來,也不急著返回人間,就這么坐下來,反思今天這件事。

  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今天大致上做得還不錯,唯一的問題就是出手遲了一些。

  要是他能夠第一時間就站出來,或許魔刀就不會有機會慢慢壯大,那最后的幾次攻擊,也未必會有這么兇險。

  當然,他自己其實并不兇險,兇險的是那些觀戰的賓客們。

  剛才他在天上,臨走的時候掃視了一下地面,看到有至少五六百人倒在地上,其中不止一個渾身是血。這些人實力不足,只是被魔刀的邪氣感染,就已經受了傷,甚至昏迷過去。

  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會傷勢嚴重乃至于留下后遺癥?更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他也說不清。

  “唉!高手交鋒,真的是太危險了!”

  他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自己和魔刀,其實都還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高手”——九州世界想要真稱得上“高手”,一般都要踏入真人境界才行。

  比方說玉門城奮武校尉厲武、任家的老祖宗任長生、帝家的天下都御史帝洛南、巨鯨幫幫主王京…這些人才稱得上是真正的高手。他們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讓大夏朝廷重視,專門為他們作出安排。乃至于他們每一個人,只要自己愿意,隨時都可以攪動風雨,弄出一場牽連甚廣的大新聞來。

  什么叫高手?這才叫高手!

  大丈夫當如是也!

  至于畢靈空…那個層次太高了,能夠讓各路妖神圍攻,乃至于數十位大夏皇朝冊封的城隍土地都在表面中立暗中幫助那些妖神們限制她,只憑一人之力就能惹來這么大的麻煩,層次簡直高得沒話說,讓他無比的羨慕。

  大家都是當反賊的,但他這個反賊需要隱藏身份,唯恐一不小心暴露,惹來殺身滅門之禍。

  可畢靈空就完全不掩飾,大搖大擺地到處溜達不說,還經常公然散布反大夏朝廷的言論,乃至于不止一次幫助云州貧民抗稅抗役,簡直就是在坐實自己反賊的身份。

  她甚至從不掩飾自己當年刺殺大夏太祖帝甲子趙勝的事情!

  但大夏朝廷敢把她怎么樣?

  不敢。

  他們甚至都不敢提畢靈空行刺帝甲子的事情,裝聾作啞。就連云州妖神們在東海兩位龍神的號召下聯手圍攻畢靈空的時候,他們都不敢明著支持云州妖神們,只能暗搓搓地給畢靈空下點絆子。

  這是為什么?

  因為畢靈空很強!

  她的強大,足以讓大夏皇朝這個龐然大物低頭,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和她取得妥協。

  這就是強者的力量,這就是強者的威懾!

  這就是九州第一妖神的威風!

  潘龍覺得,自己將來就算修成長生,多半也不會有畢靈空的威風。

  …以他的性格,如果發展到要去刺殺大夏皇帝,肯定要追求刺殺成功,而且要確保刺殺成功之后大夏皇朝迅速崩潰,不會再有人能夠糾結九州各路人馬,來找他的麻煩。

  據他所知,畢靈空當年不止一次遇到過大夏皇朝糾集九州高手圍殺。

  至于圍殺的結果…看大夏皇朝現在這慫樣就知道了。

  “唉,要是我也有老師的本事,今天這種情況,哪里需要這么麻煩,哪里會牽連這么多的人!”

  潘龍琢磨著,如果是老師在這里,遇到這種情況,她可能都不用出手,眼睛瞪一下,那魔刀就直接原地旋轉三千六百度,把自己轉出一團蓮花,最后乖乖炸成一朵鮮紅的煙花,權當給劉老爺子祝個壽了。

  …不對,要是老師在,那魔刀哪里敢來!直接有多遠跑多遠還差不多!

  想到這里,他又不由得嘆氣,覺得自己可能丟了老師的臉面,乃至于丟了儒門傳人的面子。

  儒門好歹也是需要帝甲子親自主持大陣圍剿的勢力,好歹也是一門幾個仙佛,真人宗師數十,連妖神都要好幾個的,好歹也是滅了門之后還能刺殺帝甲子以求報復的…

  結果歲月蹉跎,傳到自己這里,滅個魔刀都導致一群圍觀群眾死的死傷的傷,真讓他有些羞愧。

  這有傷于儒門“仁”的宗旨啊。

  畢靈空曾經給他講過儒門的宗旨,當時她是這么說的:“我們儒門的核心宗旨,無非五個字,仁義禮信勇。這五個字里面,又以‘仁’和‘禮’為根本,是儒門一切思想的核心。”

  “按照當年文超的說法,仁,是我們對自身的追求;禮,是我們對社會的追求…這些都太遠了,而且‘禮’什么的,反正我覺得恐怕行不通,所以就簡略一下,跟你談談‘仁’好了。”

  “夫子當年說過,何謂仁?克己復禮曰仁。我覺得他這個想法不對,仁就是仁,不應該用禮來約束。不是說我的做法不合于禮,就不仁了…這不對,說不通。”

  “我這些年分析了一下當年大家的做法,加上我自己的反思,我覺得,所謂仁,就是把那些礙事的東西都打死。這個‘仁’字,古代的寫法是左邊一人,右邊橫著兩把刀,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要手提雙刀,從東砍到西、從南砍到北,把所以你覺得不仁的家伙都砍死,于是剩下的就都是仁的人了。”

  “這么一來,自然天下太平,臻于理想的大同世界。”

  當時她或許是喝多了,說著說著就手舞足蹈:“夫子當年說,要大家都克制自己,就都仁了,就大同世界了。可那些不仁之輩又怎么會克制自己呢?到頭來,還不是要手起刀落,最多給他留個面子,只掛在城樓上蕩秋千,不剁碎了喂狗就好。”

  “當年我們建立儒國,不就是用的這套方法嘛。挺好的,簡單好執行,而且行之有效。夫子就是老冬烘,而且他這個人忒虛偽!當初抓住了天祿王,阿由他們都覺得應該讓這人服刑贖罪,還不是他嚷嚷著‘君子之道,當以直報怨’,說是要給天祿王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審判…結果怎么樣?他一查法律,發現君王犯罪只需要懲罰那些給君王出壞主意的人就好,氣得鼻子都歪了。”

  “后來呢?”潘龍好奇地問。

  “后來他就嘟囔著‘此非道也’,直接把法律書扔進爐膛里面燒了,自己拿幾根竹簡,臨時寫了一個‘干犯法律者,所有等人,一律同罪’,然后給天祿王判了個絞刑…那絞刑的繩子還是他召集愿意控告天祿王的人們,大家一起編的。”

  這段話,潘龍印象深刻。從畢靈空的教導里面,他大致歸納出來,儒門的“仁”,就是一旦發現壞蛋,只要自己能力允許,別廢話,直接一刀給他砍成兩段就好。

  畢竟,當代的“仁”字,可不就是“人二”嘛。

  什么叫“人二”?就是把敵人砍成兩段的意思!

  “我當時應該直接沖出去,也別廢話,蟬翼刀出鞘,直接給他連人帶刀砍成四段,就算完事了。”他自言自語,卻又搖頭,“不行,蟬翼刀不能見光,斷仇刀也不大合適…或者可以用神圣長刀?那刀質量差了點,恐怕砍不過魔刀啊…”

  想到這里,他突然有了一個計劃。

  等這次山海經充夠了靈氣,他就要找一個擅長出產或者改造武器的世界,去把神圣長刀改造一下。

  也不用在那世界消磨很多時間,就是去改造一下,給“潘龍”這個身份也準備一把合適的武器。

  神圣長刀的破邪特性非常好用,而且這把刀出鞘的時候自帶柔和的白光,一看就知道是正人君子所用,非常適合用來刷聲望。

  就像這次的情況,要是面對魔刀,他微微一笑,拔出一把散發圣光的刀來,那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大家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好人,連場面話都不用說了。

  “好,這件事要記下來。”

  最后一個問題,則是關于青黃二氣。

  潘龍已經知道這青黃二氣的來歷,青者天之功,黃者地之德,一個人做的事情能夠促進整個世界朝著有序和繁榮的方向發展,就會得到象征“天之功德”的青氣;而若是給很多人帶來了好處,讓大家感激和贊美他,則能得到象征“地之功德”的黃氣。

  一般來說,若是一個人真能幫助整個世界變得更好,多半會天地功德(青黃二氣)一起獲得——就像他這樣。

  至于得到功德是否要求那個世界是真實的?這個問題,他到現在都無法確定。

  山海經的事情,他并沒有告訴畢靈空。畢靈空也從來沒問過,甚至當他要討論自己的功德問題時,畢靈空也只給他講了功德的好處和一些借助功德的方法,不僅沒問他功德的來歷,甚至叮囑他要保密,別告訴其他人。

  文超倒是知道他身懷山海經,他也談過自己在山海經世界里面獲得功德這件事。但文超對功德并不看重——雖然事實上他認識的“文超”其實只是一個智能,勉強算是真正的文超留下的影子,但這個文超的想法卻相當的人性化。

  “功德什么的,有什么用?”當時文超很不屑地說,“如果你看到好人,你就去幫他;看到壞人,就去懲罰他。你管他有沒有功德!你管這事情別人怎么看怎么說!人生在世,管好自己、做好自己就夠了。‘活著’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我們哪來的余力去顧慮這個、思考那個?”

  相信當年的文超,多半就是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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