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龍躺在齊膝高的灰黃枯草里面,一動不動。
潛行狀態下,每三分鐘消耗一點魔力值;躺著不動,每十分鐘恢復一點魔力值。以他目前34的總魔力值,消耗和恢復加起來,可以維持大概150分鐘的潛行。
兩個半小時,對于他的計劃已經很足夠了。
他就靜靜躺在那里等著,足足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雖然他不能坐起來看,但聽蹄聲的數量,大概就可以判斷出,的確是他要等的人。
除非碰巧還有別的四個騎馬的人路過,而且他們也一樣似乎不顧惜駿馬而肆意奔馳,否則來的這幾個人,應該就是清遠縣赫赫有名的“清遠四害”。
清遠四害自然不是什么蚊子蒼蠅,而是清遠縣的四個惡霸。這四人以一個名叫王密的為首,在清遠縣興風作浪,禍害鄉里,著實做了許多壞事。
前些天,他們騎馬在鄉間飛奔,撞傷了一個老人。老人的兒子和他們理論,被他們直接綁起來拖在馬后面,拖了好幾里路。雖然當時沒死,但被鄉親抬回家中之后,當晚就斷了氣。
老人又傷又氣,也一命嗚呼。老太太傷心過度跳了河,只剩下兒媳婦帶著一個才兩歲的女兒相依為命。
潘龍恰好路過清遠縣,得知這件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么。
所以他偷偷地送給了那對母女一筆錢,然后就尋找清遠四害的行蹤。
這四人做事一向囂張跋扈,從不隱藏行蹤。他一找就找到了線索——今天這幾個人出門打獵去了,算算時間,約莫申時(下午三到五點)回來。
于是他就埋伏在四人回縣城要路過的地方,等待機會。
又等了片刻,除了馬蹄聲之外,又傳來了說話聲。
“王二哥真是本領高強,一箭就射中了那只野雞!”
“那是當然!我這本事是我大哥教的,我大哥那可是…”
不等這人說完,潘龍趁著他們從旁邊經過的瞬間,從地上跳了起來,右手一揮,一枚邊緣磨得極為鋒利的銅錢呼嘯著飛出去,深深嵌入了那個正在吹噓的年輕男子的脖子。
那男子發出一聲怪叫,翻身倒下馬來。其余三人大吃一驚,急忙勒住韁繩,但環顧左右,哪里還有半個人影。
“這…這是怎么回事?”一人問,“剛才你們看到人影了沒有?”
“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那…人呢?”
三人面面相覷,然后不由得就發起抖來。
九州大地可不是建國之后不許成精的世界,這里多的是各種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益州多山,山上多妖怪,走在路上被妖怪襲擊了,真不算是多么稀罕的事情。
雖然妖怪一般都襲擊那種獨身旅人,或者是老弱婦孺。但沒準他們就倒霉,遇到了一個覺得壯男的肉格外有勁道,想要換個口味的妖怪呢?
想到這里,他們一個個兩股戰戰,也顧不上倒在地上、脖子還在噴血的王密,就紛紛策馬揚鞭,狂奔而去。
等三人都走遠了,潘龍的身影重新浮現在路旁,冷冷一笑。
“跑了就有用嗎?我倒要看看,你們回來不回來。”
他走到王密旁邊,目光一掃,就滿意地笑了。
那枚銅錢打得很準,正中要害。王密這清遠四害之首,已經變成了過去完成時。
剛才他就已經收到了一股靈氣,所以早就能確定這件事。至于現在…他是檢查自己這一發銅錢鏢打得準不準,琢磨還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
他的暗器功夫只能說比較厲害,屬于“熟能生巧”的檔次檔次。距離那些有家傳暗器絕活的高手,還有一定的差距。熟練是肯定夠了,關鍵在于靈巧。
或許一個靈感,就能讓他琢磨出一招厲害的暗器手法來。
雖然暫時還沒遇到過這樣的靈感,可自己不努力,靈感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是嗎?
就像前世的一句著名諺語: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努力一定不能成功——大概是這樣吧?
潘龍仔細檢查了王密的傷口,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出手的方式,微微點頭。
效果跟他預料的大致上差不多,只有一些微小的差別。
他的身影隨即消失,出現在了空無一物的純白虛空里面。
一枚又一枚銅錢被他投擲出去,一次又一次嘗試改進剛才那一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心中突然靈光一閃,一枚銅錢出手的時候,風聲比之前小了不少,但速度卻更加迅猛。
“成了!”潘龍大喜過望,明白自己終于練成了一招暗器絕活。
這一招要是能夠徹底掌握,將來就可以傳給家中晚輩,潘家也就多了一門足以讓后生子弟安身立命的武功。
他有心再練上一陣子,卻覺得心中空蕩蕩的,知道是修煉太久,獨孤感已經深入骨髓,不得不回到現實。
從一無所有的虛空歸來,他看著周圍茫茫曠野,一時間只覺得天地寂寥,人在其中渺小得不值一提,什么理想、什么感情…一切都毫無意義,就連生命都沒有意義,空虛到幾乎要發瘋。
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嚎叫,吼了一陣,低頭看到王密那還在流血的尸體,才漸漸鎮定下來。
“…怎么會沒有意義呢?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那些老百姓的笑容我沒空去看,看看這些惡棍們死掉時候那猙獰恐懼的樣子,也算是好消遣啊!”
“如果阿風在的話,他也一定會支持我的!”
他自言自語,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
過了許久,他的情緒終于完全平復,看看天色,點了點頭,又躲到了路邊的草叢里面。
又過了約莫半個鐘頭,一群人騎著駿馬呼嘯而來。為首的那人一身錦衣,身材極為魁梧,騎著的馬也比尋常駿馬高出半頭,當真是人也威風、馬也威風。
更讓人在意的,是他臉上那騰騰殺機,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瞪著,就像所有人都欠了他殺父奪妻之仇似的,似乎隨時都準備拔刀砍人。
在后面幾匹馬上,清遠四害剩下的三害一個個頭破血流,狼狽不堪。一個人的鼻子歪了,一個人嘴巴癟了,還有一個干脆就少了半個耳朵。
他們看向那大漢的目光都有些怨毒,卻又不敢又絲毫的實際表示,甚至要低下頭,以免被對方注意到自己的眼神。
因為,這大漢才是清遠縣真正的霸主,也是清遠四害背后的靠山。
田密的親生大哥,“錦衣猛虎”田疏。
田疏當年也只是個尋常無賴,十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吃了虧丟了臉,在家鄉混不下去,只得遠走他鄉。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了什么際遇,十年之后歸來,已經是先天高手。
他把昔日得罪過自己的各家各戶,不論男女老幼統統殺了,一口氣殺了上百人,又斬了想要逮捕他的朝廷捕頭,然后就落了草,當了強盜。
錦衣猛虎的名聲漸漸打響,田密等人靠著他的威名,才能橫行鄉里,成為“清遠四害”。
如今田密被妖怪殺了,另外三個卻活著逃了回去,田疏沒有直接砍了他們,已經算是這幾年修身養性頗有成果,殺性比當年收斂了很多。
駿馬奔馳如飛,一會兒就來到了田密的尸體旁邊。田疏跳下馬來,半點都沒在乎附近可能有妖怪,一把抱起弟弟的尸體。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弟弟的確是沒得救了。
手一搭,更是明白——整個人都涼透了。
田疏濃眉倒立,惡狠狠地看著弟弟脖子上嵌著的那枚銅錢,手一伸,將它摘了下來。
這銅錢式樣和尋常錢幣并無區別,唯獨上面的字跡不同。
尋常錢幣的正面是“大夏通寶”四個字,而這枚銅錢的正面卻是“天下太平”四個字。
“天下太平?呵呵,呵呵呵呵…很好,非常好!”
他惡狠狠地說著,手上一用力,銅錢整個化作了齏粉,被野風一吹,飄散得無影無蹤。
然后他站了起來,對已經陸續趕到,正在等待的眾人說:“殺我弟弟的不是妖怪,是一個暗器高手。這人以磨利的銅錢為暗器,身手不凡。”
眾人大吃一驚——銅錢鏢在江湖上并不罕見,但銅錢鏢并不是真的銅錢,而是風車形狀的暗器,只是整體看起來微微有些圓,才被牽強附會稱之為銅錢鏢而已。
銅錢又輕又薄,真正用它來當暗器殺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那…我們該怎么找他?”田疏的一個心腹問。
田疏冷冷地說:“我是拿他沒辦法了,但我會發綠林帖,請各路綠林朋友幫忙追查。只要找到這人,必定要殺他全家,讓他為今天做的事情后悔!”
說著,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堅實的路面被轟裂出一片蛛網般的痕跡。
就在這瞬間,他猛地一驚,身體猛地站了起來,卻又頹然倒下。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離他不遠的路邊,雙手不斷揮出,一道道寒光劃破空氣。
片刻之后,潘龍站在一片尸體中間,滿意地笑了。
“田家兄弟死了,他們最得力的幫兇們也死了,想來清遠縣應該能夠安穩一陣子了,老百姓們也能過幾天安心日子了吧。”
“只是…我之前特制的銅錢鏢用完了,需要再補充一些才行。”
他低頭看著那些滿臉驚恐的尸體,笑得很開心。
“你們這些家伙的性命,也只值這一文錢的假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