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對峙片刻,那刺客突然身體一晃,就在潘龍眼睛前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么可能?!)
潘龍知道刺客最厲害的就是潛行背刺,像他這種不穿鎧甲的人幾乎中者必殺。所以他一直在小心翼翼警惕著對手的動靜,眼睛死死盯住對方身體,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誰知道,對方竟然能夠在這種情況下發動潛行!
不及細想,對方剛一消失,他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再次襲來,和剛才幾乎一模一樣。
(見鬼了!)
雙方隔著差不多十步,就這一轉眼的工夫,那刺客是怎么到他背后的?
潘龍大吃一驚,急忙躲閃,卻不料刀光突兀地出現在了胸腹之間,若非他本能地后仰,同時猛一呼氣,胸口凹陷下去,幾乎被這一刀刺了個透心涼。
(虛招!)
潘龍沒料到自己的直覺居然都錯了,動作的節奏頓時有些變形,露出了一個破綻,被那刺客貼了身。只見雙刀上下翻飛,刀刀不離他的要害,整個人更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幾乎都要貼到他的身上。
高手搏殺,勝負往往只在毫厘之間。對方竟然連他的直覺都能混淆,真可謂神乎其技。他從未遇到過如此對手,甚至于想都沒想過有這種可能,要不是基本功過硬,身法步法已經成了本能,轉眼間就是大開膛。
好在多年的苦練終究還是起了作用,躲開了最致命的幾下,他就能夠靠著身法和步法的變化勉強支撐,雙手接連揮舞,不斷在毫厘之間抵擋刺向要害的一刀又一刀。
這個時候,他的兵器反而成了阻礙。
長劍這種武器的攻擊范圍大致在半步到一步半之間,再遠或者再近,就要靠著腳步的嫻熟變化,改變彼此距離。而若是被槍矛之類長兵器攔在兩步之外,或者是被匕首之類短兵器貼了身,那就會難以招架。
雖然長劍也有倒轉劍柄當小錘子的招數,但這功夫有些偏門,潘龍是真不會。
好在,他是個拳腳高手,面對這種情況,他還是有辦法的。
更妙的是,那個唯一神教的刺客應該還沒發覺,到現在都只以為他是個身手敏捷的劍士。
潘龍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然后醒悟,這就是自己反敗為勝的機會!
眼看著長劍因為距離原因施展不開,他臉上作出驚慌的表情,腳下不斷后退,卻漸漸給左手騰出了空間。
突然間,他右手一松,屠戮之劍落地,吸引了刺客的少許注意力。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左手五指張開如同虎爪,一把扣住了刺客的右臂,發力一抓一扭。
他苦練鐵掌功多年,手上的力道極為兇狠。一抓能將一把黃豆捏出油來,一扭能將尋常刀劍扭成麻花。別說那刺客只穿著一件黑袍,就算是戴著鋼鐵的護臂,也休想擋得住!
潘家鐵掌祖傳七八代,威名赫赫。號稱打鐵鐵碎、抓石石裂,潘龍年紀雖小,但這一抓之力,卻已經有了幾分潘家鐵掌的神髓。
那刺客的右手被他抓住,還沒來得及掙脫,只覺得一陣劇痛,半截手臂已經扭曲成了一個古怪的角度,赫然被他一下就扭斷了骨頭。
不僅如此,潘龍扔了劍,右手也騰了出來。身體在方寸騰挪之間避開對方左手抹向他咽喉的短刀,一掌直取中宮,重重地拍在了對方的胸口。
骨骼碎裂之聲響起,刺客發出沉悶的慘叫,口鼻之間鮮血噴涌,整個人就像是一捆稻草般摔了出去。
潘龍當然不會就此算了,受傷的野獸最危險,趁他病要他命,確保他不會再對自己構成威脅,才是當務之急!
他猛地沖出去,如影隨影,緊緊跟著摔出去的刺客,對方才剛剛撞到一棵樹上停下來,還沒來得及緩過氣,他的雙手已經重重拍在了對方的頭顱兩側。
這一記雙風貫耳極為狠辣,那刺客的頭骨整個變了形,紅的白的都流了出來。到現在,就算是有法力高強的祭司出手,也救不回他的性命了。
連環三招打死這個唯一神教的刺客,潘龍才稍稍松了口氣,突然汗毛倒豎,就像是大冬天被人潑了一身冰水,冷到連骨髓都要凍結。
(還有敵人!)
他陡然醒悟,知道怕是已經中了招,身體一躬,猶如一塊從投石車上扔出去的大石頭,轟的一下向前猛沖,一個跟頭滾進了前面七八步外的草叢中。
樹林里面枯草甚多,他一下子滾進去,就靠著這些半人高的枯草藏住了身影。
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后心的位置陰寒刺骨,就像是有一塊寒冰放在那里,甚至寒氣還在不斷散發,朝著內臟和四肢蔓延。
他打開角色面板,看到了“冰凍、中毒”兩個狀態。
(果然是唯一神教的邪術士!)
潘龍頓時了然,天底下能夠把寒冰法術和用毒混合在一起的,只有那些跟魔界有關系的邪術士們。他們靠著借用惡魔的力量,把自己轉化成了半人半魔的存在,才能駕馭這種魔性的寒毒而不至于殺死自己。
幸運的是,自己是外功高手,戰斗的時候真氣勃發,自然在身體周圍形成一層防護。這層防護雖然跟老爹那等先天高手的真元護體不能比,卻也有一定的防御力,為他擋住了一部分的攻擊。
否則的話,僅僅剛才那一招,他不死也要重傷。
現在,他雖然受了傷,但隨著真氣運轉,背后的冰寒正在緩緩減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正常的戰斗力。
至于生命值的損失…那一下打掉了他二十點生命值,對于總生命值有五十多點的他來說,勉強算是“中破”罷了。
潘龍躲在草叢里面一動不動,警惕地注意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片刻之后,他聽到某個方向有聲音傳來。
(就是那邊!)
已經靠著真氣將冰凍狀態完全祛除的他怒吼一聲,猶如離弦之箭沖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片空蕩蕩的樹林,什么都沒有。
看到他沖過去,不遠處的大樹背后傳出冷笑聲,好幾道在黑夜里面根本看不清的幽暗光芒浮現在空中,朝著那片樹林射去。
這是個陷阱!
可設下陷阱的這人顯然高興得太早,還沒等那幾道幽暗光芒飛到半路,潘龍的身體已經憑空飛起來,重重撞在了一棵大樹的樹冠上。
他又不是傻瓜,哪有被一點風吹草動就吸引過去的道理!想要這樣算計他,未免太小看人了。
潘龍將計就計,在樹冠上一撞,靠著枝條的力量化解了沖擊力,身體一個倒翻,朝著剛才冷笑和發出幽暗光芒的大樹后面沖去。
大樹后面那人做夢也想不到獵物和獵手的關系轉瞬間就對換,頓時有些慌亂,抬起手來想要施法,卻哪里還來得及。
伴隨著怒吼聲,潘龍帶著狂風沖到了他的面前,迎面一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額頭。
裹著黑袍的干瘦身影直接栽倒,腥臭味道的液體流得滿地都是。
弗瑞斯軍的軍營大帳里面,一個柔和平靜,仿佛天崩地裂也不能讓他為之色變的聲音淡淡地說:“三十一號死了,放火的那個家伙,還真有點本事。”
堅守在帳篷門口,面對火災和襲擊都紋絲不動的近衛士兵顫抖起來。他們的臉上并無恐懼之色,卻充滿了羞愧,大約是相比值班時候被人夜襲成功可能受到的懲罰,讓這說話的人不高興了,才更讓他們難受。
“不要介意,那家伙本事再大,終究也只是以卵擊石。”那聲音又說,“何況他要是真有本事,剛才又何必要逃?趁著混亂沖進來,直接殺了我,豈不是更簡單。”
“我們絕不會讓他碰到金帳一根手指!”近衛隊長大聲說。
“呵呵,我相信你們的決心。那么,就讓我看看吧。”那聲音微微一笑,“那群廢物們也鬧得夠久了,讓他們安靜下來。”
近衛隊長立刻躬身領命,隨即向周圍宣布:“至圣者有令,安靜,不得喧嘩!”
這句話立刻被一聲聲傳下去,被一個個人復述。但凡是因為慌亂恐懼而沒有立正復述的,巡查的近衛隊立刻就拔刀砍去。
片刻之后,軍營里面雖然依舊火光熊熊,但卻再也沒有半點慌亂。弗瑞斯士兵們在近衛隊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救火,并將一具具尸體扔到路旁。
只是,尸體的數量,遠比被潘龍殺死、被火燒死的,要多得多。
樹林深處,潘龍長長地吐了口濁氣,因為激戰而沸騰的真氣完全平和下來,收回了丹田。
剛才那一戰,前后不過一兩分鐘,卻是他生平僅見的兇險。若是重來一次,他甚至沒把握一定能夠活下來。
首先是那刺客,他潛行功夫當真神鬼莫測,尤其是第二次出手,竟然讓他的武者直覺都發生了錯誤。若是放在現實世界,必定是一門奇功絕技,足以令人聞風喪膽。
現實世界的武者極為注重對自身直覺的磨礪,在戰斗之中也對此十分依賴。若是能夠把這刺客的本事學會了,在戰斗中突然用出來,就算是武功高他兩三籌的高手,都有極大可能被他陰上一把。
高手搏殺,被這么陰一下,差不多就生死立判了。他能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那第二刀,運氣的成分其實多過實力。
那刺客大概也想不到,世界上有他這種穿著皮甲,動作卻比刺客還敏捷,甚至于扔了武器之后反而更厲害的怪異職業,想必一直到死,都沒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來路。
(按照這個世界的職業體系,我應該算是武僧吧?不對,我能使用鎧甲和兵器,而且兵器功夫還湊合,怎么也不能算是武僧來著…)
潘龍回憶著剛才那一戰的情況,想起那刺客第二刀失手時候眼中那少許詫異,不由得笑了。
然后是那邪術士,此人冷酷陰險,竟然眼睜睜看著戰友被殺都不為所動,只耐心等待偷襲他的機會。用心之險惡,令人心寒。
可惜這人的硬實力比刺客要低了一籌,尤其是自作聰明想要玩漁翁得利那套,否則的話,若是他們兩個一開始就聯手,潘龍必死無疑。
“這世界上果然高手如云,區區兩個不知名的角色,就差點要了我的命。”潘龍長舒了口氣,心中也暗暗警覺,“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江湖路遠,且行且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