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沒想到自己的入京述職居然是這個結果。
在來京之前,李衛當然琢磨過述職后的狀況,不過他只猜到三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是繼續回去當他的馬尼拉知府,然后呂宋設省,他由馬尼拉知府升遷左右參政中的一個職務。這個結果對李衛來說是最合適的,畢竟他在呂宋這么久了,可以說自大明打下呂宋后,李衛很快就上任,由同知做到知府,然后一手一腳把當初的呂宋建設到現在的樣子。
李衛對呂宋是有感情的,而且呂宋是他為地方主官后第一個真正施展拳腳的地方。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在呂宋多干兩任,親眼看見呂宋在自己手里變成如同本土一般繁華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知道這個可能性并不大,自己這次述職很有可能丟掉馬尼拉知府的職位,更不用晉升左右參政了。
至于第二個可能,那就是調任他地,去其他地方當官。由于彈劾的原因,李衛覺得這可能性是很大的,雖然他不認為自己在呂宋做錯了什么,不過對于呂宋土族的屠殺卻是實實在在的。
歷來,天朝上國講究仁治,儒家的觀念在民間甚至朝堂根深蒂固。就算現在的大明,其開放程度不亞于當年的盛唐,而且在朱怡成的推動下,儒家之外的科學也在蓬勃發展。
不過傳統的力量依舊強大,李衛是大族子弟出身,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就算他在呂宋所為是為了大明,甚至有過朝廷的授意,可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極有可能為了安撫民意,從而撤掉他馬尼拉知府的職位。
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拿掉他的馬尼拉知府,然后再找個地方安置,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這樣一來既能安撫那些彈劾李衛的人,給天下一個交代,同時也能用這種方式保住李衛。
所以李衛早就做好了去他地任職的可能性,而且他覺得這個他地絕對不可能是江南或者中原這些地區,反而大明剛剛打下來的西南和遼東更合適他。
至于第三個可能,那就徹底被削去官職,從而離開政治舞臺了。這是個結果對于李衛而言是最不好的,雖然發生的可能性不大,可李衛覺得再小的可能性畢竟也有,而且他也做好了準備,一旦丟官罷職,他索性就去經商,以他的能力,就算當不了名臣,接管家里的產業當一個巨賈豪商并不太難。
可李衛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終的結果和所判斷的完全不同。雖然他失去了馬尼拉知府的官職,更沒有成為左右參政中的一員,不過他同樣一沒被罷官,二也沒被調任偏遠地方任職,反而搖身一變成了一名京官。
當李衛再一次來到吏部的時候,孫嘉淦單獨接見了他,同時告知李衛即日起他將由馬尼拉知府轉任戶部國稅司司長。
聽到這個宣布后,李衛整個人都愣住了,“國稅司”?這是什么部門?他怎么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而且戶部各司的郎中官職相比自己知府官銜要低,可同時戶部又屬于中央部門,是京官,由地方知府調任戶部,這是升遷的做法,可同時自己主掌一司的話作為郎中又是降級,再加上為什么不稱郎中而稱什么司長?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對此,孫嘉淦笑瞇瞇地告訴李衛,國稅司是戶部新設的專管稅課部門,所以主官不再以郎中為職,而是稱之司長,李衛以正四品調任國稅司,級別不變。
“又玠此次去戶部任職,這可是皇爺欽點的,恭喜恭喜。”和上次見面不同,這一次孫嘉淦顯得極是熱情。
“皇爺欽點?”李衛心里被這句話嚇了一跳,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知府居然還驚動了朱怡成,同時心中又感激莫名。
雖然他自認在呂宋沒做錯什么,搞屠殺土人也是遵循朝廷的意思,或者說是皇帝的意愿。但作為臣子,尤其是他這種級別的官員,從來沒有想過朱怡成會暗中如此關注于他,并他把欽點入戶部。
而且,孫嘉淦告訴李衛,他這個司長不同于郎中,品級同樣是四品官,這樣一來由地方官入京師為官品級不變,等于就是高升了。想到這,李衛心中不免激動。
“臣李衛,叩謝皇恩。”當即,李衛起身,朝著大內方向跪了下去。孫嘉淦在一旁笑瞇瞇地也不阻攔,等李衛磕完頭,他這上前把李衛攙扶了起來。
“這些年你在呂宋干的不錯,皇爺對你期望頗高。”
“臣何德何能,竟然讓皇爺如此…。”李衛眼眶濕潤道。
拍拍李衛的肩膀,孫嘉淦笑道:“皇爺是難得的圣主,大明之事如何瞞得住皇爺?何況你在呂宋做出這么多事來,皇爺自然是清楚的。這次調任戶部,不僅是皇爺的欽點,更是重任,可千萬不要辜負皇爺看重啊。”
“謝孫公提醒,在下明白。”李衛拱手說道。
孫嘉淦不僅是吏部左侍郎,更是軍機大臣,他代表吏部和李衛談話,其實就和后世組織部代表組織和要晉升的官員談話沒什么區別。
何況國稅司這是一個什么衙門,作為軍機大臣的孫嘉淦自然是知道的,李衛去國稅司表面看來是升官了,可這個官并不好當。
國稅司的建立,是朱怡成對稅收改革的重要一環。雖然大明如今已經調整了之前地方和中央的稅收比例,包括市舶司對于關稅的控制等等,可是整個稅務系統依舊大部分掌握在地方上,中央僅僅只握住了部分。
除此之外,中國向來就有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傳統,地方上陰奉陽違和私下攤派根本無法杜絕,眼下朝廷主強支弱,朱怡成威望甚高,還能壓制得住,可一旦朱怡成百年之后呢?地方力量逐步強大,中央政令無法全面執行,那些原本就藏在深處的弊端必然會一步步爆發。
在戶部建立國稅司,朱怡成的目的是要徹底改變大明的稅務系統,從而牢牢地把稅收權徹底掌握在中央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