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忽略

　　趙伙洛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鄂爾泰靜靜聽著。

　　其實鄂爾泰并不是忘記了趙伙洛之前所說，而是想用這種方式再一次作一下思考和判斷。

　　大明對鄂爾泰的條件很簡單，只要鄂爾泰宣布正式脫離滿清，同時歸順于大明，大明可以給鄂爾泰一個順義王的爵位。

　　所謂的順義王是當年前明時期對于韃靼首領俺答的封號，可以說大明把這個封號給予鄂爾泰是變相地承認鄂爾泰不再是滿清的臣子，而是一位蒙古大汗了。

　　不過，僅僅只是一個順義王，鄂爾泰或許直接就答應了，可大明在給予鄂爾泰順義王頭銜的同時，大明還提出了一系列其他條件。

　　除去鄂爾泰向大明稱臣外，同時蒙古一地需向大明開放，相比之前的開市，這種開放要廣泛的多，更重要的是大明還要求鄂爾泰協助明軍進攻遼東，以徹底解決在遼東的滿清殘部。

　　這些讓鄂爾泰遲疑不決，這也是他沒有馬上答應大明要求的主要原因。

　　雖然鄂爾泰現在實質性已經獨立，但他終歸是滿人，別說他現在還沒當上真正的蒙古大汗，就算真的當上了，鄂爾泰從心里來講也不希望由自己直接對滿清下手的。

　　坐視滿清衰弱，甚至最終被大明所滅。和自己當大明的馬前卒，消滅遼東的滿清，這對于鄂爾泰來說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旦鄂爾泰這么做了，那么他腦袋上一頂背叛者的帽子至死都是摘不掉的，不僅是他自己，就連他的子孫后代也會背負這個罵名。

　　至于蒙古向大明開放，這也讓鄂爾泰心中忌憚不已。作為曾今的上書房大臣，鄂爾泰太清楚漢人對異族的同化本領了。就說滿清吧，僅僅入關不到百年的時間，許多在中原的滿人就變得和漢人沒什么區別了。假如不是滿清上層用諸如滿漢不通婚，滿人漢人在城中分居，滿人必須保持弓馬騎射的習慣等等，也許不用朱怡成造反，大清的滿人早就全成為漢人了。

　　正是因為如此，鄂爾泰始終沒有下定決心，一直拖延到現在。而他聯系俄羅斯人同樣是為了這個目的，他很清楚只有自己的實力達到一定程度，他才有籌碼和大明進行談判，從而撈取更多的好處。

　　“大帥，就是這些…。”

　　“嗯”鄂爾泰鼻孔里發出一聲毫無意義的聲音，停下腳步后他對趙伙洛問道：“你覺得蒙古僅僅同大明開市的話，大明那邊會不會接受？”

　　“這個…。”趙伙洛遲疑了下，這才說道：“應該會吧，畢竟現在蒙古同大明之間的關系極差，就算大帥得了順義王的爵位，找個理由先開市，隨后再慢慢談，想來大明那邊也不會太過難為大帥。”

　　鄂爾泰點點頭，心中有些滿意。趙伙洛這話正是自己心里所想的，在他看來所謂談判和做生意沒什么區別，都是漫天開價就地還價。大明開出的條件未必不能談，而且蒙古直接向大明開放在他看來絕不可能，一旦全面開放，隨著時間的流逝大明就占據了主動，甚至還會拉攏蒙古各部，等到那時候他這個所謂的順義王不等于是個空架子了？

　　如果是之前的話，鄂爾泰倒不擔心，可現在的大明實在是太可怕了。朱怡成手中的大明和前明完全不同，如今大明不僅國力強盛，更是開創了歷朝歷代前所未聞的局面。

　　“對于遼東，你怎么看？”思索了下，鄂爾泰繼續問。

　　“大帥，之前永謙來時您不是已有決斷了么？”趙伙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鄂爾泰搖搖頭：“老十三那邊畢竟是先皇子孫，我這個做臣子的再怎么說也不能做的太過。雖然給的東西少了些，可畢竟給了個態度，再說蒙古也不易啊！一個冬天過去，整個蒙古自己的牛羊都不足，何況給予人呢？”

　　“大帥說的是。”趙伙洛點頭表示贊同，可心里卻極度鄙視鄂爾泰。這話聽起來似乎不錯，可實際上鄂爾泰這么干等于是在打法叫花子呢。

　　在趙伙洛看來，那些牛羊不給反而比給了的好，就這么點東西能有什么用處，說不定現在怡親王正跳著腳破口大罵鄂爾泰。

　　不過作為鄂爾泰的親信，尤其是現在錦衣衛的軍官，趙伙洛對于鄂爾泰這樣做非但不能表示反對，反而要表示贊同。在他心里，他現在是巴不得鄂爾泰和怡親王反目成仇，如果兩家為了這事打起來，反而能讓鄂爾泰真正下定決心投靠大明。

　　一想到這，趙伙洛的心里就無比期望。就算將來鄂爾泰當了所謂的順義王又如何？那也是鄂爾泰當順義王，而不是他趙伙洛。

　　只要成全了鄂爾泰投靠大明，那么他趙伙洛就能立下大功，等到哪時候他絕對不會繼續留在鳥不拉屎的蒙古，去京師難道不香么？

　　鄂爾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受先皇之恩，又受當今圣上重用，雖如今被迫自立，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滿人呀。大明要我攻擊遼東，這件事實在是狠不下心來，手足相殘，一想到此，我心如刀攪一般。”

　　“大帥仁慈，如今這世上像大帥這樣的人可是不多見了。”趙伙洛心中鄙視鄂爾泰的裝模作樣，可口中卻極為佩服道。

　　接著趙伙洛又遲疑道：“不過大帥，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話直說，你不是外人，有什么不當講的。”鄂爾泰大度道。

　　趙伙洛心中組織了下語言，這才道：“大帥，雖我等為滿人，但要知道當年入關之前，滿蒙就是一家。如今大帥領兵蒙古，收復各部，實際上什么滿人蒙人已不用那么分清楚了。何況大帥現在雖未立汗位，卻有大汗之實，為了蒙古安定，我覺得大帥以后不用再提滿人之說，以安蒙古之心啊！”

　　鄂爾泰頓時一愣，他沒想到趙伙洛居然會說這么一番話。仔細想想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現在只所以能和清廷抗衡，并且獨立在外，靠的不僅是手中的精兵，更有這蒙古各部的支持。

　　而且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著是否要正式宣布自己成為蒙古大汗，而現在趙伙洛直接點出了關鍵，一旦他為了蒙古大汗卻又繼續自以滿人居，那么蒙古各部包括普通的蒙古人會如何看待自己呢？

　　想到這，鄂爾泰頓時出了身冷汗，多虧趙伙洛的提醒，自己聰明一世卻差一點忽略了這個最重要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