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怡成這得到了確切答復,董大山的心也就徹底放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大明開始調動陸續兵力和物資,著手準備進攻遼東。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但誰都沒有想到,僅僅過了半個月,董大山正準備離京前往山海關的當口,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了。
“求降?”朱怡成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一愣,遼東的滿清突然間派人接觸大明,說是要直接投降。
“不戰而屈人之兵,乃兵家極至,我大明天兵未出,遼東滿清就望風而降,實在是可喜可賀!”首席軍機史貽直一臉的興奮,正如他說的那樣,這對于大明是一件極好的事,同樣也是值得祝賀的事。
雖然大明有把握奪回遼東,但是出兵遼東無論是兵力還是耗費都是極大的,就算如今大明不缺錢,足以支持起這一場戰爭,但不花一兵一卒,也不耗去朝廷的一文,就能輕易把遼東拿回來,如此誰不高興?
而且,朱怡成對于遼東的企圖絕不僅僅只限于恢復前明的遼陽府一帶,按照朱怡成對遼東的謀劃,是打算把滿清在遼東的地盤全部歸于大明所有。所以,這場仗短時間是肯定打不完的,再加上遼東的滿清兵力和蒙古那邊的鄂爾泰和蒙古人,就算是董大山領兵恐怕也得耗費些時日。
而現在遼東的滿清居然在大明的壓迫下直接投降了,也就是說只要大明點頭,遼東那邊就能直接歸于大明,接下來就是大明派人去接管遼東,隨后分兵駐扎即可。
軍機處內同史貽直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其中孫嘉淦和何顯祖就表示認同,覺得朝廷應該接受遼東滿清的投降,隨后順利恢復遼東。
但作為軍方成員,莊巖卻表示有異議,他認為遼東一仗未打,滿清就主動來降其中必然有詐,認為這件事肯定不像表面這樣簡單。至于同為軍機大臣的馬功成因為現在人在山西,自然無法表達態度,他的意見暫且不提。
剩余的軍機大臣中,蔣瑾和曾逸書并沒有直接表態,只是微皺眉頭沉嚀著。
“莊大人,話不能這么說,我大明出兵拿下遼東,固然可以徹底恢復故土揚威四海,但兵事兇險,又耗國力,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有何不好?難道莊大人覺得這仗非得打才行?我大明如今雖國力強盛,但天下百姓卻依有貧苦者,朝廷拿這些錢救濟百姓,興建水利,甚至建造鐵路豈不更好?”面對莊巖的反對,史貽直很不客氣地反駁道。
“你…我何曾說非打不可?”莊巖心里涌起一絲怒火,為自己分辨道:“史大人您難道就不覺得此事蹊蹺么?眼下我大明還未正式出兵,遼東滿清就派人來降,其中如沒有半點問題我是絲毫不信的!”
“這又有什么?我覺得此事再正常不過。”孫嘉淦開口道:“那些滿人也不是傻瓜,如今我朝向山海關調兵,接下來的企圖誰都看得出來。何況,朝鮮已入我大明之手,遼東之地又同朝鮮接壤,滿清那邊不可能想不到我大明要收復遼東的舉動。以我大明之強盛,當年滿清擁有中原時都不是我朝對手,何況遼東呢?再者,眼下滿清中樞遠在甘肅,離著遼東十萬八千里,遼東滿人為其自保主動請降也是再正常不過,又有何蹊蹺之言?”
“孫大人!”莊巖壓著火道:“我莊某從軍多年,大小仗打了無數,更領總參謀部多年,自認對于軍事并不陌生。但莊某只聽聞兵臨城下無路可走者自搏請降的,但從未有聽說兩軍交戰,一方還未出兵而另一方就要投降的,這難道不是蹊蹺么?”
說到這,莊巖對眾人,還有坐在上首的朱怡成道:“滿清向來奸詐,當年滿清不同樣派人來京師自請去帝號,要求稱臣?但后來又如何?想來諸位心里都清楚,如我猜的不錯,此次滿清恐怕是想用這一手來拖延我朝出兵時日,以換喘息時間而已。”
“簡直胡言亂語!”聽到這話,史貽直頓時就不高興了,一揮袖子就反駁道:“如今之事如何能和當日之事可比,當日滿清是心懷叵測,妄圖求得自保。而如今遼東滿清分明就是要直接投降,這其中道理是天差地別。再說了,難道我朝就不會做些防備?如對方乖乖投降,我大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遼東,這可是件極大的好事。一旦對方真有什么計謀我大明也不怕,我朝天兵隨時可攻入遼東,到時候殺一儆百,讓他們嘗嘗我大明的厲害!”
“史大人,這戰事哪里是你想的這么簡單?”莊巖臉漲得通紅,頓時急道:“數十萬的大軍調動,可不是幾百幾千人,其中牽涉到方方面面,史大人負責后勤,自然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再說山海關僅是一地,十幾萬人擺在那邊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數字!還有朝鮮,朝鮮初平,黃大人在朝鮮既要穩定地方,又要顧及遼東戰略,眼下全盤布置早就定下,突然更改意味著什么史大人您需知曉,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又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是這個道理啊!”
“哪里有莊大人說的如此嚴重,就算有些問題,以我大明之能自然也能解決。況且滿清那邊真的降了,難道不更是好事?依我看,莊大人心中不僅只是剛才所言的那些吧?恐怕還有莊大人心中想著借此立戰功的念頭。”孫嘉淦在一旁冷笑著反駁,神色中還帶著一絲不屑。
莊巖心中氣惱不已,如果不是朱怡成在他幾乎要拍著桌子罵娘了。
可是今天,莊巖勢單力薄,這一屆軍機處中文官居多,武將并沒有幾個,再加上馬功成眼下又不在,所以軍機處里就莊巖一個軍方代表。
再加上今日是軍機處議事,董大山作為上屆軍機大臣已經退出軍機,而且如今也在豐臺大營做著最后出征前的準備。這樣一來,反對遼東滿清投降的莊巖被針對也是自然的。
至于史貽直和孫嘉淦,他們都是文官,文武之分天然有別,如果是在之前,有著廖煥之、董大山、王東在,軍機處的平衡還是不錯的,甚至在有些程度上還偏向于軍方。
畢竟董大山和王東代表著軍方兩大巨頭,更是開國公爵,地位之高除廖煥之無人可比,又深得朱怡成的信任。至于廖煥之,他的個人能力雖只是中上,可是廖煥之卻是一個很聰明,也善于搞平衡的人,再加上他一直對朱怡成忠心耿耿,平日又低調做事,有他在軍機處,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可以成為軍機處內部平衡文武的關鍵。
而王樊出身是商人,天然和文臣武將之間有所區別,再加上他是朱怡成的夾帶人物,又為戶部尚書,他的能力就是穩定大明財政,為朱怡成搞錢,至于其他的王樊很少發表意見,所以他在之前軍機處內雖然頂著軍機大臣的名頭,可實際上只是朝廷財政的大管家罷了。
所以在那時,史貽直的地位比較尷尬,一來他是頂著鄔思道入的軍機,二來他在軍機處雖然排名第四,可是面對前面的三位大佬說話聲音自然要小上三分。就算是排在最后的王樊,雖說平日里對于其他事務一般不發表什么意見,可一旦牽涉到錢財方面,王樊可是敢和朱怡成直接討價還價的角色,所以在軍機處幾年,史貽直一直都沒有太大作為。
直到如今,軍機處換屆,史貽直一躍成了首席軍機大臣,這才徹底改變。雖說他這個首席軍機任期不會太長,做不了幾年就得和廖煥之一樣退下去,但首席軍機就是首席軍機,這地位是不會改變的。
憋了幾年的史貽直早就想在軍機處真正做些事,并豎立他的威信了。而現在終于有了機會的他如何會放棄?再加上這一次軍機處除了莊巖和馬功成外,其余都是文臣,這也增加了史貽直的信心。
何況莊巖的身份和董大山、王東不同,雖說莊巖在軍中地位不低,但要知道他畢竟是降將,而且總參謀部雖然是朱怡成一手創立,但真正在軍中提升地位也就這兩年的時間,所以莊巖的底蘊遠不如董大山等人。
如果今天是馬功成在,史貽直或許會給他幾分面子,可對于莊巖史貽直卻沒有絲毫顧慮。就連孫嘉淦也是同樣的想法,在他們看來莊巖只是想借遼東之戰提升他在軍中和軍機處的地位而已,這才提出反對。
“諸位諸位,聽我一言,都是同僚何必如此?何況皇爺還在呢。”正當氣氛有些針鋒相對時,何顯祖出言勸道:“莊大人,您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但僅僅只憑著懷疑就否定是否武斷了些?史大人和孫大人也是為了公心,假如遼東滿清真心誠意投降,那也未必不可。再說了,我大明完全可以做兩手準備嘛,邊談邊打,或者邊打邊談,如今離正式出兵還有些時日,先接觸一二也是可以的,您說呢?”
何顯祖笑瞇瞇地做著和事佬,雖然是勸,但他話里的意思依舊偏向史貽直,可同時也不得罪莊巖,說完了,目光還悄悄朝著一直沒出聲的朱怡成那邊看了眼,只見朱怡成面無表情地坐著,仿佛對于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沒絲毫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