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一見黃滔渙就瞧見張鰹也在,前者也就罷了,可后者讓朱一貴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要知道張鰹才是大明在朝鮮的軍事指揮官,他朱一貴在濟州打著皇帝的旗號死皮賴臉撈到了隨軍出征朝鮮的機會就算了,可一登陸這家伙直接就把張鰹這個主將給甩下了,擅自出擊一口氣就從南港打到了漢城,把能打的仗全部一個人包圓了,弄得張鰹這個指揮官成了他的后勤大隊長,一路過來盡給朱一貴擦屁股。
正因為如此,等張鰹好不容易趕到漢城后,也許是因為不好意思,朱一貴這些日子特意避開了和張鰹見面,畢竟自己這事做的不怎么地道。
但俗話說,丑媳婦終究要見公婆,今天朱一貴就直接撞上了張鰹,虧得朱一貴這家伙臉皮夠厚,老臉僅是微微一紅,就笑瞇瞇地上前一把拉住張鰹的手:“哎呀,張帥、張侯爺,這些日子不見,你可是讓兄弟想得緊啊!此次拿下朝鮮,張帥勞苦功高,真不愧是我大明名將,兄弟在此向您賀喜了…。”
面對朱一貴這副無賴樣,張鰹是哭笑不得,說實話一路北上時張鰹心里的確憋著一肚子的氣,原本屬于自己的風頭全給這家伙給搶了,要換誰都不樂意。不過張鰹也不能不承認,朱一貴領兵打仗的手藝的確有一套,如果是他直接指揮恐怕不會這么快平定朝鮮亂局,畢竟朝鮮國不小,國中兵員也不少,為保險起見張鰹一定會采取穩扎穩打的方式。
但誰想到,朝鮮居然這樣不經打,再加上朱一貴狂飆突進,絲毫沒有給朝鮮反應的機會,直接一口氣就推到了漢城,前后僅十多天的時間就拿下漢城結束了這場戰爭。
從這點來講,張鰹不得不承認朱一貴的本領,更暗中感慨這鴨王之號的確名不虛傳。但佩服歸佩服,心里的不滿卻一直都在,這些日子張鰹一直想找朱一貴這老小子說道說道,可沒想拿下漢城后朱一貴協助黃滔渙控制好局面就把兵權直接一交,然后閉門誰都不見了,弄得張鰹是牙癢癢的。
今天,朱一貴終于露了面,可還沒等張鰹說話,這家伙就嘻皮笑臉地說了這么一番話,讓張鰹是打也不好罵也不好,見著面前這張看似真誠又笑得如朵花開的臉,張鰹無奈搖頭道:“我說朱大帥,你這又是打算弄那一出?還拿這些話來擠兌我,有意思么?”
“擠兌?難道張帥就是如此看我?”朱一貴頓時露出委屈和驚訝的表情:“朝鮮一事,朝廷已有定論,黃大人暫且不說,您張帥張侯爺可是立下了赫赫戰功,如沒張帥您的舉重若輕,沉著冷靜再加上全盤謀劃和臨場指揮,這朝鮮又如何這樣輕易的平定?為此,朝廷可已下了嘉獎的,兄弟我心中佩服萬分,如今可是真心誠意地向您道賀啊!”
說到這,朱一貴還特意望向黃滔渙:“黃大人,您說是不是這理,兄弟雖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得罪了張帥,但我等都是軍人,軍人都是直率脾氣,這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嘛,再怎么樣也不能傷了兄弟的感情,是不是這樣?”
說著,朱一貴還擺出了一副極為感慨的樣子,又帶著三分委屈,三分真誠,他這個樣子如在后世,一個小金人是絕對逃不掉的,而如今在場的其他兩人瞧著他這副模樣,卻又是搖頭又是苦笑。
“好了好了,張帥不是那意思,只是張帥北上入了漢城后,你朱帥幾次避而不見,張帥心里難免有氣罷了。”黃滔渙在一旁打著圓場,同時向張鰹使了個眼色。
其實正如朱一貴說的那樣,朝廷對朝鮮戰事的論功行賞主要是黃滔渙和張鰹等人,而作為真正平定朝鮮的朱一貴朝廷連半字都沒提,甚至在給朱一貴讓他離開朝鮮的命令中,朱怡成還用很嚴厲的口氣,以此來敲打他。
這點黃滔渙是心里清楚的,不過朱一貴身份不同,再加上又立有大功,而且如今他又是侯爵之尊,有些事大家知道就行了,無需再過多追究,再加上現在朱一貴這些話這些姿態雖然沒有認錯,可實際上其中的意思都明白,見好就收,給他一個臺階下吧。
“哼!”張鰹冷哼一聲。
朱一貴拍著額頭很愧疚道:“哎呀呀,這的確是兄弟的錯,要怪就怪兄弟我到了漢城后水土不副,突然就染上了傷寒。這朝鮮化外之地,不比本土,兄弟我不是擔心把病傳染給大家么,是兄弟的錯,今日兄弟給張帥和黃大人賠個不是…。”
說著,朱一貴鄭重其事地朝著兩人行禮,瞧著他這副樣子,張鰹還能說什么呢?只好緩和了表情勉強接受了朱一貴的道歉。
見麻煩事終于擺平,朱一貴瞬間又換上了一副笑容,大大咧咧地找了個地方坐下。
“黃大人,張帥,我已接皇爺之令即日就要前往日本,接下來就是由北海道轉道去新明,這一去萬里,以后再見也不知要何時,今日前來是向兩位告辭的。”
聽朱一貴這么說,黃滔渙微微點頭,而張鰹略有驚訝后也馬上反應了過來。不管怎么說,朱一貴去新明之事早就定下來了,但他們沒想到會這么快,但聯想到朝鮮的情況,朱一貴的確也不再適合留在朝鮮,恐怕這也是朱怡成的意思。
“如此,我讓人安排一下,朱帥直接由南港登船東渡日本,如何?”張鰹問道。
“這樣再好不過,有張帥幫忙倒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煩。”朱一貴哈哈笑著點頭。
接著,他同兩人又聊了會兒,也不多坐就站起身告辭,離去之前張鰹不客氣地朝著朱一貴胸口捶了一下,罵了他一句后又道一路珍重,朱一貴笑著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見著朱一貴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張鰹心里倒是有些感慨,但同樣有著輕松。
“朱帥是個奇人啊!”黃滔渙在一旁說道,張鰹點點頭表示贊同,雖然朝鮮一事讓他很不高興,可不能否認朱一貴的能力,這點任憑誰都抹殺不去。
等朱一貴走后,兩人再一次坐下繼續議起之前未議完的事,作為大明在朝鮮的兩位最高官員,就在朱一貴接到命令的同時,他們也收到了從北京送來的旨意,當明白了朱怡成打算如何處理朝鮮的決心后,他們自然要立即執行。
說起來,黃滔渙雖然是文官,可他卻要比作為武將的張鰹狠辣得多,在明軍攻進漢城之后,黃滔渙就大開殺戒,不僅一口氣干掉了老論和少論兩派的大部分人,更還借此機會直接把朝鮮王室幾乎一網打盡。
這種事如果是張鰹的話恐怕不會這么做,畢竟張鰹是一個比較純粹的軍人。但黃滔渙不同,這個謀劃他早就開始了,自從他當初派汪文返回本土匯報朝鮮情況的時候,黃滔渙就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
當初朝鮮內亂,雖說表面上是老論派首領刺殺一事導致,但誰又知道其實這一切都是黃滔渙所布下的局呢?就連后來黃滔渙以調庭名義被困漢城,實際上也在黃滔渙的預料之中。
這樣一個能夠把自己性命都不顧,甚至以身為誘餌的人,其可怕程度可以想象。而且一切正如黃滔渙所預料的那樣,朝鮮在他的謀劃中終于大亂,也就此給了大明可乘之機。
唯一一個黃滔渙沒有想到的就是明軍居然會如此迅速地打到漢城,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明軍就算出兵平定朝鮮內亂那起碼也要月余時間,而且隨著明軍出兵的消息傳開,朝鮮兩派甚至包括王室肯定有所反應,所以明軍要拿下漢城,把朝鮮上下一網打盡恐怕有點難度。
為此,黃滔渙做好了幾手準備,以防止事態發展的變化。但沒想到的是朱一貴的突然領軍和一路北上使得他的許多后手根本就沒用上,從而就輕易控制住了朝鮮。
所以從這點來講,黃滔渙對于朱一貴是極為欣賞并且感激的,這也是黃滔渙在給朝廷的奏報中故意隱去了朱一貴擅自領軍的事,僅僅只是用密奏告知朱怡成而已,用這種方式來減輕朱一貴的責任。
“黃大人,這樣做的話恐怕會引起朝鮮人的反抗啊!”張鰹把話題繼續引向之前未討論完的事,并有些憂心道。
“反抗?誰來反抗?誰有這膽子反抗?”黃滔渙冷笑一聲:“朝鮮內亂,死傷無數,朝鮮王下旨,我大明為宗主國以替朝鮮王穩定局勢,這放在哪里都是說得過去的理由。再者,老論、少論兩派如今已名存實亡,地方上的那些世家、士族等等如乖乖聽話也就罷了,假如妄圖起什么心思的話,哼哼,就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
說到這,黃滔渙臉上露出猙獰之色:“此外,你需記住,我大明僅僅只是協助,真正去辦事的自然是那些朝鮮官員,他們在漢城做下這等大事,早就上了我大明的船,既然投靠了我大明,難道還想三心二意心存其他?張帥,你盡管放心,本官自有絕對把握做成這事,你到朝鮮為時不長,不了解這些朝鮮人也是自然的,其實別看這些朝鮮人表面上恭恭敬敬,可實際上下手之狠遠超過你的想象,只要給他們一些機會,他們殺起自己人來根本不會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