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仁說不動心是假的,當劉嗣坦然對他說明來意后,陳清仁在松下一口氣的同時難免有些動心了。
直接官升一級,以他現在六品官的身份立馬就是從五品,官至五品代表著他正式脫離了下級官員的身份,邁入中級官員的行列。
現在陳清仁是經歷司經歷,他這個官位到手時間并不長,所以再想升官還需苦苦熬著。
別看陳清仁前面和劉嗣說,自己將來做到指揮僉事就心滿意足了,但他心里清楚的很,四品指揮僉事的位子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一座橫跨的大山無比艱難,雖然他是早就從龍,可在軍中卻沒立過什么功勞,以他的資歷和出身,這輩子能在合眼前做到五品就了不得了,至于四品指揮僉事除非立下大功。
在地方上立功哪里有這么容易的?如果說要立功自然是軍功更為簡單,可這是要用性命一刀一搶去拼殺得來的,如果運氣不好,稀里糊涂地就死在戰場上,那就萬事皆休。
地方官升官,除了背景外,就是自己的出身和資歷了。陳清仁勉強說得上的資歷也就是當年較早跟隨朱怡成罷了,可這大明跟隨朱怡成打天下的人少么?如果以大明天下的人口相比自然不多,但是要在官場和軍中論起來卻并不在少數。
再者,陳清仁又不是讀書人出身,他如今也只不過初通文墨罷了。所以他的升官何其艱難,至于封爵那就更不用想。而現在這么一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只要他陳清仁點頭,瞬間就能成為從五品的官員。
除去這個外,王東作為朝廷重臣,此次前往新明,如果這時候能夠跟隨王東過去機會更是大把的。作為王東的舊部,陳清仁的香火之情暫且不說,僅僅以他在地方這十年的沉淀,陳清仁自認自己管著一府一州是絕對沒問題的。
再加上新明如今又要新設省,到時候空缺的職位可是不少,說不定去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繼續升官,等到那時候無論是成為指揮僉事又或者直接轉為知府知州,遠比在杭州當一個小小經歷來得強。
想到這,陳清仁心頭不由得一片火熱,眼中更是冒出了一絲精光。但是,陳清仁心里又有著顧慮,那就新明實在太遠,又屬于蠻荒之地。
離開本土到萬里之外,這一去天曉得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而且他對于新明人生地不熟,還要經歷大海波瀾,如果中途出些意外,又或者在新明水土不服病倒不起,那么再好的錦繡前程也只是鏡中花水中月。
除去這外,還有陳清仁在本土有著家業,如果他去新明,那么自己的家小又怎么辦?放在本土,陳清仁不放心,跟隨著一起去,他們的未來又如何安置?這些問題都讓陳清仁遲疑不決,一時間難以決定。
“此事…是否可讓為兄仔細想想,畢竟這件事太大了,為兄眼下心亂的很,一時間…。”遲疑片刻,陳清仁對劉嗣說道。
“這是自然,如此大事慎重考慮是肯定的,何況王帥要啟程也是明年的事了,官員調動也需吏部安排,這其中沒兩三個月折騰不下來。眼下已近年關,兄長還有時間細細琢磨。”劉嗣哈哈笑著說道,不過他同時又提醒陳清仁,這樣的機會可是機不可失,如果錯過了必然后悔,所以希望他好好考慮。
點點頭,陳清仁表示自己一定會慎重考慮,之后兩人放過此事,各自說起了這些年的閑事,當日陳清仁在家中設宴給劉嗣接風洗塵,而晚宴過后,陳清仁卻未同之前所說的那樣和劉嗣抵足而談,為劉嗣安排了住處后他就回了廂房,隨后愣愣地坐著想著心思。
“老爺,洗腳了。”陳清仁的夫人張氏端著盆熱水進來,這張氏是陳清仁在寧波時娶的妻子,出身于寧波的一戶行商之家,雖然張氏像貌普通,但人很是賢惠,這些年來跟著陳清仁從寧波遷至杭州,家里都是張氏管著井井有條,夫妻兩人的感情極好。
如今陳清仁已是六品官,但他在家中也只不過一妻一妾罷了,而且這個妾還是張氏給陳清仁納的,為的是讓陳家多些子嗣。
按著張氏的身份,這些活本應該下人去做。不過這么多年來張氏早就習慣了,就連陳清仁也習慣于張氏每晚給他洗腳再歇息。
和往常一樣,見陳清仁回到廂房,張氏就讓下人打了熱水,然后親自端著要給他洗腳。
陳清仁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張氏蹲下身為陳清仁脫去鞋襪,隨后試了試水溫,這才小心地把陳清仁的雙腳放進了盆里。
“老爺,今日來的劉大人是老爺的故舊?”給陳清仁洗著腳,張氏忍不住問道。
在前面設宴的時候,陳清仁帶著張氏見了見劉嗣,不過依著規矩也只不過是見一面而已,這種場合家里的女人,那怕是正妻都是不能上桌的,所以張氏僅只聽劉嗣是陳清仁的故友,同樣也是官員,至于其他的就不曉得了。
“嗯,當年一起跟隨皇爺的老兄弟。”陳清仁點點頭道:“不過劉嗣比我強多了,一直都在軍中,先是陸軍,后來去了海軍,這些年已升至少將,眼下在五軍都督府的海軍總部任右參軍,更是王帥眼前的紅人…。”
“啊!劉大人居然是如此高官,老爺,今日留劉大人在宅中歇息,是否簡陋了些,要不我讓陳強再安排些給劉大人…。”
不等張氏說完,陳清仁就笑著道:“這是老爺我的老兄弟,不必如何刻意,這樣隨意些更好。”
張氏聽陳清仁如此說自然不會反對,當即點頭道:“老爺的朋友自然是老爺說了算,不過這劉大人年紀輕輕,就居如此高位,著實不簡單,恐怕還有著爵位吧?”
說到這,張氏頓時自覺有些失言,連忙停下了口。自己的丈夫自己心里清楚,這些年陳清仁雖然安于現狀,可是心中未免也有些不甘,其他的不說就說這個爵位,一直都是橫在陳清仁心里的病,曾經幾次他感慨到,假如當年能在軍中多呆些日子,那么自己至少也有民爵的身份,而且也不會僅僅只是六品官了。
但就算這樣,張氏更清楚陳清仁的想法,所以不再說下去,以避免陳清仁心中不高興。
誰想,張氏正為陳清仁繼續洗著腳的時候,陳清仁突然問道:“勇兒今年九歲,康兒也八歲了,這時間過的真快。”
“是呀,我現在閉上眼還想起當年老爺娶我過門的時候呢,這轉眼勇兒和康兒就已經進學了,就連嫻丫頭也不小了,再過上幾年就得給她找婆家了…。”
想到自己的兒女,陳清仁心中不免也有感慨,時間飛快,轉眼就逝,自己兒女,尤其是七歲的女兒,再過上幾年就要給她找婆家了。等到兒女成家立業,自己這一輩子也就要即將過去,而他又能給兒女留下些什么呢?
家財?陳家略有,但卻不多。官位?陳清仁眼下僅僅只是六品。至于爵位就更不用想了,等到他退下去后,陳家子孫就得靠他們自己,自己也出不了什么力。想到這,陳清仁的心中就是一陣陣煩躁,更有著不甘,難道這就是自己子孫后代的未來么?
“或許,去新明也改變這一切的好機會,那么多人去了新明都沒事,我去又如何?假如能在新明搏一個前程,甚至可以封爵的話,至少我陳家之后三代無憂。當年因為怕死才未留在軍中,可如今卻只是換個地方當官,為何不去呢?況且聽說新明那邊金銀頗多,物產豐富,如果能在新明再置一份產業的話,這也是不錯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