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九章 惶恐萬分
潘夢園只覺得心中一片冰涼，眼中甚至露出了明顯的驚恐之色。
章函講的一點都沒錯，作為臣子權柄過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他這樣的封疆大吏。需知道，如果在本土的話，潘夢園倒不擔心什么，可是在新明的潘夢園卻是這片海外領土的最高軍政長官，其權勢可以說無人能比。
如今整個新明都在潘夢園的控制之下，先不說軍隊了，新明現在除海軍之外都由潘夢園直接指揮，可就算是獨立的海軍，作為從海軍將領出身的潘夢園也有一定的決策權。
之前，為了壓迫南方的西班牙人，潘夢園就以新明總督的名義直接調動了海軍，從這點來講海陸兩軍只要潘夢園愿意，完全都可以直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而在地方政務，潘夢園這個總督也是能完全做主的，這些年來新明建城無數，除最初的幾個城外，后續新建城市的官員任命都是出自總督府，然后再報于本土而已。
從這些方面來看，潘夢園的這個總督已經完全擁有了軍隊的指揮權、地方的政務權、官員的任命權。這三個重要權利全歸于他一身，使得潘夢園在新明就如皇帝一般高高在上。
這樣的權勢，如在本土的話潘夢園恐怕早就被人彈劾了，虧得他在遠在海外的新明，這才沒有太多人注意到罷了。但是，暫時不注意不代表永遠不注意，以朱怡成的英明，如果會想不到這些？而且隨著新明的日漸發展，無論人口還是出產是越來越多，等到朝廷反應過來，如此地位的潘夢園必會惹來大麻煩。
再者，章函還特意提到一個敏感的問題，那就是許多時候人是身不由己的。從大明至新明的移民，這些人中除了少部分冒險的商人和手工業者外，大多數人都是在本土過不下去，或者在戰爭中流離失所失去一切的流民組成的移民。這些人中，真正對于大明的歸屬感其實并不多，因為他們之前大多生活在清廷的控制之下，或是由于戰爭又或是因為災難，這才冒險出海來到新明重建家園。
這些人，對于新明的感情肯定更甚于本土，因為在他們看來讓自己獲得一切的新明才是他們真正的家園。除去這些人外，還有那些歸化又或者未歸化的印地安人，他們對于大明的概念也只是在想象之中罷了，同樣，這片他們生活和為之奮斗的土地才是他們的一切。
長此以往，這些人雖名義為明人，可又有多少人心中真正忠于大明的？隨著時間越長，這種情況也會越來越顯露出來，等到那時候一旦有人找個理由擁立潘夢園，直接給他來個黃袍加身，到時候潘夢園恐怕也沒有絲毫退路了。
“本帥…我…我可從來沒有這么想過…。”潘夢園神色驚恐，情不自禁道。
輕嘆了一聲，章函道：“大帥之心我自然明白，其實許多人也是清楚的。可是大帥，有些事并非你想如何就能如何，這天下人熙熙攘攘無不是為了利益。如今新明發展迅猛，大帥的威望也一日比一日更高，難道就能保證所有人都如大帥那么想么？”
“這…這…。”潘夢園的臉色漸漸發白，他越細想心中越是害怕，額頭密密麻麻布滿了汗水。
“本帥立即給朝廷寫奏折，以辭去新明總督一職，以表本帥之心！”
“不妥！大帥如果這樣做恐怕是適得其反啊！”誰想到章函當即表示反對。
“這是為何？”潘夢園心里急了，自己都打算辭職以表心意了怎么還不行？難道要他自殺明志不成？
“大帥莫急。”章函作了一個稍安勿躁的姿勢，隨后道：“大帥上表辭位，雖是表明心跡，但是大帥如此做又讓朝廷如何處置？需知新明從無到有，直至今日擁地萬里，人口千萬，都是大帥的功勞啊。歷朝歷代，開疆拓土之功無其他功勞能比，大帥如此功績名留青史是必然的，后人凡是提到新明，定會想到大帥之威名！如此天大的功績，朝廷如就這么允了大帥，天下人又如何想？又讓史書又如何寫？甚至還會讓皇爺落下虧待功臣的罵名！”
潘夢園頓時張口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是啊！他這么一辭職，朱怡成如果答應了不等于落了個鳥盡弓藏的名聲？更有打壓功臣的嫌疑。以朱怡成要做萬世明君的雄心壯志，卻因為這件事成其污點，是無法容忍的。
如果不允的話，那么潘夢園依舊會被架在火上燒，這還是成了死結。這樣做的后果甚至比不做更糟，甚至會給予以權勢逼迫皇帝和朝廷的錯覺。
章函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得他繼續說：“就算朝廷真的允了大帥，可新明的軍政各級官員又如何看？他們又會如何想？在許多人看來，大帥就是他們的天，有大帥在，一切自有依靠，而如今大帥居然被朝廷去職，人心惶惶當是必然，假如到時候有人生出點異心，這大好局面恐怕就毀于一旦！”
潘夢園聽到這，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潘夢園是一個優秀的將領，也是一個能干的臣子，但他卻不是一個深謀遠慮的政治家。他的本質和廖煥之、鄔思道完全不同，就連蔣瑾也比不上。
說白了，潘夢園一直以來他的心中只是想著做好自己的事，以此來報效皇帝和朝廷，報效大明。卻沒有其他的想法，而他也是這樣做的，但今天章函的這番話卻讓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放眼望去，雖他依舊高高在上，手握重權，可實際上卻已經搖搖欲墜，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章兄…章兄還請教我！”
嚇出了全身冷汗，潘夢園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這時他看見依舊坐在自己面前神色平常的章函，頓時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向章函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