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瑾來前彭榮已經在這等了許久了,由于彭榮的身份特殊,所以蔣毅把他帶進來后也沒做其他安排,直到蔣瑾來后彭榮的面前連一杯水都沒有備上。
入座,蔣瑾也未喊仆人上茶,因為四周的下人早就被他打發的遠遠的了,就連蔣毅也在外面的花園里候著,以防有外人路過。
這樣做是很失禮的,無論彭榮是什么身份,既然來到了這就是客人,再怎么樣也得以禮相待。不過蔣瑾沒安排,彭榮也自然不說,兩人心照不宣直接把這種小事給放到了一旁。
面對彭榮,蔣瑾并未直入主題,而是像朋友一般詢問彭榮此次出桂是否辛勞。彭榮笑著告訴他,這次出桂是為了替趙弘燦辦些差事,順便到南京給趙弘燦打通一些關節。
畢竟趙弘燦現在是大明的臣子,廣西也算是大明的地盤,作為臣子在官場上花費一番疏通疏通是很正常的事,何況隨著貴州戰局的變化,趙弘燦雖然占了上風,但軍中糧草卻有些不足,需要采購一二。
蔣瑾笑著微微點頭,彭榮這番話等于解釋了他是如何會輕易從廣西來到南京的。雖然蔣瑾心里清楚,以彭榮這樣的智慧要想找個理由來和自己見面并不算難,但在現在情況下有些事卻還是問清楚的比較好。
既然說到趙弘燦所部的糧草問題,蔣瑾倒是很熱心地詢問對方需要采購多少糧草,是否要他打招呼幫忙什么的。
對于蔣瑾的好意彭榮連忙謝過,隨后笑著道這件事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無需有勞蔣瑾出面。
兩人客套了一番,接著順著話題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其中不僅聊了聊現在貴州的局勢,也談了些其他的事,說到興起,甚至還會同時哈哈大笑幾聲,如果不知道的人看到這場面甚至以為蔣瑾和彭榮是多年的老朋友呢。
廢話說了近半個多時辰,彭榮突然間起身,朝著蔣瑾鄭重其事地施了一禮,正當蔣瑾以為彭榮要說正題的時候,誰想彭榮一開口就是向蔣瑾請罪。
“彭先生這是何意?又有何罪之有?”蔣瑾頓時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對方。
彭榮長嘆一聲,說道:“部堂大人有所不知,草民今日請罪為的不是別的,而是為當年忠勇王一事。”
“忠勇王?”蔣瑾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轉念一想這才記起這忠勇王究竟是誰。
“正是!”彭榮嘆了口氣,這才開口講述著,他開始講著自己當年如何受人之托前往江西,找到周忠良后以說客的身份挑撥袁奇內部,憑著他三寸不爛之舌最終說服周忠良等人,之后又趁著袁奇出戰的機會使袁奇后方反水轉投滿清,從而導致袁奇兵敗身死。
之后,整個江西落入清軍之手,這周忠良也因為出賣袁奇從而搖身一變成了滿清的大員。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彭榮沒有絲毫隱瞞,一五一十地講了個透徹,隨后才再一次向蔣瑾請罪。
蔣瑾聽完這番話頓時倒抽一口冷氣,他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彭榮居然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這一面。當年袁奇兵敗之時,朱怡成正在攻略福建、廣東等地,那時候只知道袁奇之所以會落到如此下場是因為周忠良等人的出賣。
所以在拿下江西,抓住周忠良等人后,朱怡成當時為了拉攏高進部直接把這些人就送到了高進那邊去,也未拷打詢問當年之事。
畢竟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作為罪魁禍首的周忠良最終會落得如何下場,無論是朱怡成或者是蔣瑾都不會去關心,在他們的眼里,那時候的周忠良唯一的利用價值就是安高進之心而已。
但蔣瑾怎么都沒想到,當年推動此事的真正幕后之人卻是坐在他面前的彭榮,這件事如果彭榮不說的話,恐怕他這輩子都不一定清楚。
一時間,蔣瑾的表情有些古怪,看凝神看著彭榮,心中不僅感慨。之前他就覺得彭榮這人不簡單,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彭榮居然還有如此經歷。而現在,彭榮卻在談正事前卻直接把這件事和盤托出,更讓蔣瑾刮目相看。
其實彭榮不說,這件事蔣瑾也不會知道,甚至連朱怡成都不會去了解。畢竟袁奇死了好幾年了,這件事早就過去,如果不是當事人特意說出的話,又有誰能了解呢?
可偏偏彭榮在第一次見自己的時候就講了出來,他這樣做的目的蔣瑾自然清楚。彭榮是個極其聰明的人,這種事講出來遠比瞞著要好,一來可以表現出他的誠意,二來也能讓蔣瑾明白他彭榮的價值,更重要的是這種事一旦現在隱瞞事后被錦衣衛等查出,反而對彭榮沒絲毫壞處。
當然了,這其中也牽涉到一點,那就是袁奇的身份不同。雖然袁奇是義軍首領,更是所謂的大明忠勇王。但是作為跟隨朱怡成起家的蔣瑾卻是知道朱怡成和袁奇之間的恩恩怨怨。
雖然當年袁奇死時消息傳來,朱怡成也不僅當眾感慨和惋惜了幾句,同時特意下詔為袁奇的身后事做了些交代。可實際上袁奇這么一死,朱怡成內心中反而是松了口氣。
作為當年首舉義旗,挑動天下的義軍首領,袁奇這個人無論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他在天下的號召力卻是極強的。何況袁奇那時候在江西經營不錯,手下還擁有不少精銳部隊,如果讓袁奇繼續坐大,說不定大明之后就會除滿清外遭遇另外一個對手。
就如同現在的高進一般,要知道高進僅僅只是袁奇的部下,當初接管的也只是袁奇留下來的一些殘兵敗將罷了。可現在高進的勢力并不弱,依舊還是一方軍閥。
袁奇這么一死,反而對大明是件好事,這點蔣瑾是很清楚的,至于說出這一切的彭榮自然也很清楚。
何況彭榮還明白,他當年對付的是袁奇而不是朱怡成,如果是后者的話,彭榮也不可能跑來自尋死路,更也不會有任何回旋余地。